第34章 好灯怎奈人心别(一)82


  他心里忽然有股直觉高景并不在这附近,贺兰明月用力一勒缰绳,轻咤一声,驭马驶入旁边的一条小巷。一路不知险些撞到了多少人,他穿过数条街道,直直地往浮渭河另一侧的石桥走去。
  逆流而上,花灯越来越少,贺兰明月远远地便看见一条影子。
  “殿下”二字即将脱口而出时,他收住了,放缓速度,马蹄达达而过。走得近了些,他才看清高景正捧着一盏灯,最普通的兔子状,没点燃。
  “小景?”他这么喊了一句,见高景转过身。
  被这个称呼惊愕的不止是高景,贺兰明月的心也狠狠地**了一下,他没有下马,朝高景伸出了手:“来。”
  高景眯起眼睛,似乎在辨认到底是谁。看了一会儿,疑惑神色消散,嘟囔了声“我道是谁”,拉着贺兰的手上马翻到他身前,兔子灯完好无损。
  一上来,高景就开始算账:“你刚才喊我什么呢?”
  贺兰明月不答,将那面具扣在了高景脸上。
  小狐狸转了转头:“看不见啦!”
  “本来你也看不清。”贺兰明月道,伸手帮他把面具后头也系好了。
  高景扶着面具反复摸着,分辨它的形状,还在小声抱怨:“怎么就看不清了,我刚自己从那边走过来的,人好多……”
  他动作可爱,语气娇嗔,贺兰明月越看越喜欢。刚才还想着逃跑,这会儿愈发如胶似漆地黏高景,他心动得控制不住,轻声喊一句“别动”,手盖在高景拨弄面具的五指上,对方停顿了:“哎?怎么……”
  面具被拉上去一半,露出他懵懂半张着的唇。
  新月如钩,灯火似花,贺兰明月按住高景下巴,轻轻地吻上去。
  远离喧闹的角落,只有几盏烛光照明。流水潺潺地从身边淌,坐骑不知发生了什么,打了个响鼻,不耐烦地摇着头。
  他想记住这个浪漫的夜晚。
  不同于以前那些情到浓时的深吻,贺兰明月在高景唇角咬了一口,便浅尝辄止地抽身了。他重新把高景的面具戴好,感觉对方往自己靠得更紧。
  脸颊发烫,他却压制不住笑容,又喊:“小景。”
  “乱叫什么呐……”高景抓着他,偏过头拿面具上的角磕贺兰的额头。
  重回朱雀大道,贺兰明月翻身下马,牵着高景缓缓往宫门而去。高景正舔一个糖人儿,不时俯身同他说几句话。
  这条通往宫城的道路平时驭马而过,总觉得过于漫长,这时贺兰明月再走,却觉得极短,恨不得走上比平时多几倍的时间。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向高景说,仰起头,贺兰思来想去仍是叫他:“小景,要到浮渭河了。”
  过了河,就是文德门。
  高景不再抗拒这个过分亲密的称呼,他点了点头,出其不意道:“他们说我大哥是在这儿淹死的,父皇找了很久,也找不见。”
  贺兰明月听人提起,但不料高景也知道,愣愣道:“大哥?”
  “嗯,母后在我之前曾有个孩子。”高景道,望着河水,“是父皇的长子,他很喜爱的。听闻后来玩耍时不慎落入浮渭河,就找不见了。”
  他用漠然的语调说起此事,贺兰没来由地心惊胆战:“为何会这样?”
  高景道:“自小他们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父皇因此有了心病,怕太宠我会让我肆无忌惮,哪天也偷偷出宫……像大哥那样不明不白就死了。我老觉得,大哥不是自己贪玩,而是另有隐情,只是父皇选择作罢。”
  “……”
  “我甚至从没见过他。”高景说着,居高临下地弹了一下贺兰的发冠,“他比你还大几岁呢,父皇当年为他起了小名叫北辰。”
  “是星星的名字。”
  高景挑眉:“如何?”
  贺兰明月望着他,背后灯火彻夜不熄,着迷似的道:“你不一样,你是太阳。”
  照临天下,是为景。
  高景翻身下马,和他并肩走了两步,忽然道:“你真觉得我可以胜任么?治理天下,我怕自己始终不如父皇做得好。”
  “他……”贺兰明月言谈间有些不屑,“你未必不如他。”
  “叫人听去,治你个妄议君主的罪。”高景拧他。
  贺兰明月知道他崇拜皇帝,自小又景仰对方那些英明神武的事迹,故意道:“陛下难不成从来没有做过错事吗?”
  高景傲道:“你别看父皇现在身体不好,常年生病。他年轻的时候武是六艺皆通,文则下笔如神,自小就被先敬文帝当做储君培养——豫王比他年长,最后被立为太子的依旧是父皇,有人说豫王是为保全母妃装傻,我看……就是他不如父皇厉害。”
  贺兰奇道:“保全母妃?”
  “嗯,先敬文帝去时,父皇尚且年幼,势必会匆忙登基,朝臣中有人进谏敬文帝赐死赵氏,否则子幼母壮,有干政之虞。敬文帝念她有养育之恩,这才饶了一命。哪知赵氏把持朝政长达十年,父皇亲政至景明改元,才算扫清障碍。”
  贺兰明月嘴上应着,心里掐指一算,景明改元那两年正好是西军被剿灭,陇西王身死。难不成与外戚集团有利益牵扯?

第34章 好灯怎奈人心别(一)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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