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53


  她的葬礼,虽然对名流圈层开放,但也不是谁都能进来。
  礼堂之外的警戒线,从一百多米开外就沿路拉上,进来的车都经过审核,确保人名跟脸对上,万无一失,再放人入场。
  再远一点,那些进不来的人,就只能站在警戒线外了。
  普通民众不认识她,来的人只把这场葬礼当个热闹看。
  但有一个人。
  他站在警戒线外的人群里,黑色的鸭舌帽压得低低,遮住了大半面容,下半张脸又戴着个黑色口罩,一眼望过去,并不起眼。
  少年穿着黑色卫衣和黑色长裤,遥遥地朝着礼堂望着,身形单薄寂寥地像枝早春的杨柳。
  在一众看热闹的群众里,像是一个真来悼念的人。
  苏蓝刚微微眯起眼看过去,人群攒动,黑衣少年的身影就消失在拥挤的人海。
  她顿了顿。
  然后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
  池鹿抿了抿苦涩的唇。
  他的手腕僵硬,眼眶发烫,四肢站在夏末的凉风里,冰凉地不像是自己的了。
  身边的人群拥挤,嘀嘀咕咕议论着今天的葬礼排场。
  有的人为凑热闹而来,有的人来看到场的名流,有的人想来一睹难得一见的钟家人的风情。
  他呢?
  他是为谁来的。
  得到消息之后池鹿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剧组那里状况不断,但他还是勉强撑着。
  王导知道他跟苏蓝关系匪浅,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回去几天。
  池鹿回到了家。
  姐姐给他买的家。
  他躺在那张他跟姐姐睡过的床上。
  抱着姐姐穿过的睡衣,枕着姐姐枕过的枕头,摸着姐姐用过的抱枕。那个小鹿抱枕,姐姐上次来揉过,还夸过可爱。
  眼泪湿透又干涸。
  狗仔拍到他失魂落魄,经纪人花了大价钱买了公关,说他胃病复发。
  黑粉说胃病能哭成这样?
  经纪人说,疼的。
  池鹿想,是啊,就是疼的。
  疼得他五脏六腑都抽搐,都快死了。
  哭到快要失力的时候,池鹿盯着天花板,怔神地放空。
  如果这个时候姐姐在,应该会笑他。
  “挺好的,这样以后哭戏不怕没眼泪掉了。”
  她弯起眼睫,手指抚摸上他的脸颊,会捏上他的脸。
  他喜欢她的手。
  喜欢她的眼,喜欢她的肩,喜欢她揉他头发时候的轻柔。
  他更喜欢她的吻。
  姐姐不时常主动吻他,但如果他情动时贴上去,她也不会拒绝。
  接吻的时候,比起进入的时候,更能让他觉得,自己是姐姐的所有物。
  想被她占有,想被她承认,想被她喜欢。
  想要她偶尔流露出的一点点温柔。
  让他会有一丝只有梦里才敢想的错觉。
  他被她握着腰占满的时候,总会有这种支离破碎的错觉。
  池鹿混混沌沌地在家里躺了几天,他支撑起身,准备收拾去姐姐的葬礼。
  姐姐会想再看他一面的吧?
  池鹿钝钝地想,但他想了很久,又不那么确定了。
  会吗?
  然后那天他收到了一笔打款。
  数字很长,他怔神了很久。
  打扮一丝不苟的黑衣人出现在姐姐给他买的公寓门口的时候,口吻平和地告诉他。
  钟先生不希望他出现在葬礼上。
  钟先生。
  还能是哪个钟先生呢。
  池鹿对着门外笑。
  黑衣人语调温和,态度明确。
  金额数字嫌不够还可以加长,但是葬礼这件事,不可以。
  池鹿停顿了很久。
  他说,我不需要钱,我就是想见姐姐最后一面。不可以吗?
  这样不可以吗?
  黑衣人没说话。
  我只是想见姐姐,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什么都不会说,我就看一眼,就一眼,这样都不可以吗?
  这样都不可以吗?
  黑衣人看他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同情。
  他说,池鹿先生,钟先生只是出于礼貌。
  然后池鹿就懂了。
  他踉跄后退,绝望关上门。
  那是钟家。
  钟家怎么可能没有不让他出现的方法。
  给的那笔巨额的金钱,就算是打的那一巴掌之外的抚慰。
  他连见姐姐最后一面都做不到。
  他是见不得光的,主人死后,被扔在街道角落里的流浪狗。
  池鹿站在警戒线外,鸭舌帽压得很低,旁边人的议论声吵闹。
  他站在嘈杂声之中。
  心都在死去。
  -
  苏蓝心情很好地踏进礼堂。
  一想到很快就能脱离这个七天绑定,跟这一世完全解脱,她就心情愉悦,眉眼弯弯。
  而且,灵魂状态的好处之一,没有人能阻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于是懒得跟其他人拥挤,苏蓝就悠哉地穿过了两个保镖之间,走上了礼堂二楼。
  从高空俯视底下的人群。
  苏蓝环顾了一圈。
  礼堂最前方,离高台最近的,是作为她的家属的继母和苏梓。两人穿着黑衣,继母神色戚戚,苏梓眼泪啪嗒啪嗒掉,哭得抽搭都快断气。
  黑色西装的舒律师在黑发少年身侧,垂着眼,伸手慢慢地顺着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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