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32


  这时徐砾突然起了身,一晃眼扎进街口的人堆里不见了。
  尾气不停灌来,施泽头昏脑胀喝下去的酒仿佛在肚子里翻江倒海,他腿都站麻了,干脆大剌剌蹲下来,栽着脑袋闭上眼。
  “施泽。”
  徐砾回来的时候被人群挡着,没见到蹲马路牙子上的施泽,心里登时又慌又急,走近了才发现他没走。施泽青筋凸起的长长的双手搭在膝盖上耷拉着,粗硬乌黑的头发乱蓬蓬,喝晕乎了没钱也没手机了也不忘耍帅,像只无家可归的孤独的大凶狗。
  “车来了。”徐砾起先无从下手,停在半空触到几丝发梢,然后才拍他肩膀,说道,“帮你叫了车,快点走了,不然让你睡大街上。”
  施泽开始没听见似的,指节动了动,半晌才抬头迷迷瞪瞪往旁边看一眼,露出半边侧脸。徐砾边拽着死沉死沉的他起来边倾身回应路边的司机,说马上就来。
  徐砾费劲地把施泽这一大个塞进了他叫来的黑的士后座里,砰地关上车门,自己跑到另一边上了车。
  旁边停靠的一辆车似乎因为迟迟没有等到自己的顾客,猛按了两声喇叭,然后别过他们先一步开走了。
  车里的司机师傅也催促起来。
  “你家住哪?”徐砾象征性问了一句,没得到回响,于是对司机说,“去荷花路。”
  “小伙子,快点嘞,这里不能停这么久的车不知道啊?”
  司机师傅等了半天,这会儿一脚油门,车便冲了出去。
  “啊?”施泽后知后觉嘟囔着,意识迷迷糊糊。
  应该是在相对脆弱中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了本能的判断,施泽一改之前的暴躁,乖乖上了车,头靠着玻璃窗仍然闭着眼。他半躺在凹陷又狭窄的车座里,觉得很不舒服,腿一伸踢中了徐砾的小腿。
  封闭的车厢里反上一股淡淡的汽油味和稍浓的酒精味混杂,那师傅瞧瞧后视镜说道:“小伙子!看好你这个同学,别等会吐我车上了,我洗车就接不了客了!”
  徐砾没说话,缩腿挤坐在这头也和施泽挨得很近,他看着施泽睡着、睡死过去。
  不比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的市中心,十一点左右的荷花路已经一片黑暗,只剩寥寥几家没关门的便利店、小诊所和正在打烊收工的卤味店。
  荷花路南边尽头拐弯,走进一条街道的岔路口里,却别有一番天地。远远看去灯火通明,还有夜宵摊的踪迹。
  徐砾从荷花路尽头这家未关门的简陋便利店走出来,便看见树下躺在石凳上那团黑黢黢的人影晃动两下,翻身要坐起来。
  他将一只手里的东西和零钱塞回口袋,捏着瓶水急忙跑了回去。
  下车后施泽还半醒未醒,被徐砾卯足了劲咬牙扶下地却知道走路,最后径直又躺倒在石凳上,使唤人一般说要喝水。
  徐砾甚至分不清他是在家使唤人使唤惯了,还是并没有真的烂醉。
  也是,半打不到的啤酒和两杯鸡尾酒而已,哪里至于到烂醉。
  “喂,水来了。”徐砾将水拧开直接递了过去。
  施泽睡过一觉,吹了会儿凉风,仿佛舒服了一些,听见声音终于缓缓坐起来喝水。
  “这是在哪儿?”他声音沙哑,东张西望后迷茫地问。
  “我家附近。”徐砾说。
  他见施泽不说话了,扁扁嘴又说:“刚刚在车上问你家在哪里你又不说,现在你那五十块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我跟你非亲非故又不是做慈善的,你还能去哪?”
  施泽撑着胳膊看向徐砾,可是其余什么也看不清楚,也只有一团黑影,唯独眼睛折射着微弱的光线。
  “我还能去哪?”
  施泽被他无情的提醒问到了,放空地望着马路。
  “起来,”徐砾说道,“你想在这睡大街?”
  “我要上厕所了。”施泽突然又说道,站起来直冲冲就走。
  “你爹的。”徐砾没想到他酒量能差到这种地步,猜测可能有鸡尾酒的后劲作祟,令他都这时候了还神智不清。
  他一把把他拽了回来,气喘吁吁:“这边!”
  徐砾带他穿过了那条唯独路口热闹的长街,走进一家夹杂在门面之间不起眼的门庭,不用出示身份证仅仅登记便能上楼入住的旅馆。
  标间四十块一晚,徐砾有五块钱优惠。他用一片绑着塑料绳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施泽撒完尿出来,整个人都舒爽了,见了床便倒上去,什么也顾不上了。无论这是在哪里,旁边还有谁,他天旋地转就当转回了家,终于能舒舒服服有个睡觉的地方。
  默默坐在椅子上的徐砾嗤笑一声,突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觉得这无用功做起来值得被鄙夷和嘲笑。
  他径直走进了浴室。
  他今天为了把施泽搬上车、搬下车、拽到这里,花掉了不知多少力气,流了不知多少的汗。好在徐砾因为他家中那个母亲有着丰富的经验来做这样的体力活,才不至于无能为力。
  徐砾快速冲了澡出来,下半身仍旧穿着之前的校裤,上半身只披了块毛巾,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回家。
  虽然自嘲自讽,但徐砾是打算再看看施泽。
  然而当他走出来时,施泽已经从床上坐起,跨腿压着床尾,垂头冲着底下白色的被套。
  “你醒了?”徐砾问道。

第20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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