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吵架(下)


  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回应,林沁偷偷睁眼,李榕不知何时已离开,屋里空空如也,只余下桌上半碗又苦又臭的药汁。
  好啊,好啊!如今不光是身体伤痛的煎熬,林沁心里有一把火,简直要把她烧着了。
  臭李榕,烂李榕,死中原人,那就这辈子都别讲话好了!
  他们开始不再联络,林沁停止写信,李榕停止回信。
  唯一的联系是林沁派孛日帖赤那去塞北军营调兵过来,负责内城巡逻事宜;李榕的回应是直接放行。
  深秋时节,林沁骑马在金色草原中驰骋,旭日城外因人家烧饭而升起炊烟袅袅,她停在一处绿山丘上,巨大落日徐徐下沉,她要看不清北边的乌耳和特山脉了,她眼眶蓦地一红,唇撅得老高,止不住想,他们这样是不是已经结束了啊。他会不会,早就到别的女人家里过夜去了。
  近来塞北军营调派过来的守城士兵里有一个年纪莫约十五六的胡族少年通拉嘎对林沁格外殷勤,没事就“阿姐阿姐”的喊她,给她带羊奶喝,毫不吝啬自己对她的崇拜和欣赏,夸赞她厉害,会在发了俸禄后去集市给她买小玩意儿,全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林沁从未给过他回应;林沁回到城里,恰好与他撞见,他结束了当天的巡逻任务,准备回军营休息,林沁不知出于何种心思,轻声问他:“你用过夕食没?没用过可以跟我一起吃饭。”
  那少年简直喜出望外:“阿姐,我没有听错吧?”
  衙府庭院里,盆栽里的茶花已经过了花季,败落了;林沁坐在饭桌旁,边夹菜,边听少年叽叽喳喳的讲话,有些心不在焉,余光里,少年的面容模模糊糊,耳朵里,少年的声音也模模糊糊,她根本就不喜欢他,最终,她撂下筷子,听到自己徐徐说:“我很抱歉,是我没想好,一会儿我送你回军营。”
  就算和李榕走不下去了,他不想搭理她了,她也不觉得其他男人好。连心动都没有。
  军营毡包内,雕花木柜上摆放着一个上次去找林沁没送出去的鲁班盒子,即使傍晚才吹过一场沙尘暴,上头都是一丝尘埃都无,因为李榕及时擦干净了,此刻李榕独自躺在地毯上,墨发随意披着,单腿屈起,仰头看顶窗外月光。一切似乎凝滞了,如同被塞进箱子里上了锁。
  他没有恶意。
  他不是糟糕的人。
  他只是有私心。
  他希望她得偿所愿,但更希望她平平安安。
  爱,真的很矛盾。
  作者有话说:
  林沁:想管老子的人这辈子都没还出现!
  ......
  可恶他好像真的不管我了......(焦躁的走来走去)
  第48章 吵架(下)
  姑娘生气要哄。
  打仗讲究战术兵法;建城讲究铸造工艺。
  但是从没有人, 也没有哪本书,教过李榕爱人的方法。
  毡包外,有人踩过砂石地, 传来细微的窸窸窣窣响动声;李榕起身,推开木门, 天边圆月悬挂,秋风拂过束衣, 黑夜里, 通拉嘎的身影逐渐显现,李榕与他打了个照面, 状似若无其事的说:“营里用夕食时你不在,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通拉嘎肩塌脸挎, 简直不能更沮丧:“我也以为, 但只是我以为, 她好像不喜欢我。”
  李榕悄然松了口气,他得体的宽慰通拉嘎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通拉嘎说:“李将军,您明日可以找人顶我的班么?我今晚要喝个通宵宿醉,在毡包里躺到昏天地暗来治愈我受伤的心。”
  李榕批准了:“下不为例。”
  他心中并没有任何隐秘的高兴,更多的,反而是羡慕。
  李榕羡慕通拉嘎。
  全军营都知道通拉嘎喜欢林沁, 这份喜欢始于他被调派去旭日城成为守护内城的巡逻队伍当日, 他遇到了一个闪耀的女人, 回来像大喇叭一样不眠不休地对着军营里的兄弟循环播报关于林沁的一切, 李榕想不知道都难。
  胡族人对待感情热烈直白, 不遮不掩, 即便是光天化日下肉麻情话也是信手拈来, 仿佛那是他们天生就会的,相比之下,李榕像一块沉闷的木头,漂浮于寂静的水面上,或是一只缺失声带的山雀,只会扑棱着褐翅在穿山越岭,无法唱出好听的歌。
  李榕在夜深人静想起素未蒙面的生母,容貌模糊,因为他其实从未见过她。
  小时候,他偷偷去往那条通往祠堂的路,结果那里并没有母亲的牌位和画像,他也曾做贼般趁家中无人推开正房的门,结果那里并没有任何母亲存在过的痕迹。
  一个人,死亡和消失,好像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与林沁处在一起前,他从未因为孜然一身而觉得孤苦无依过,也从未对这人世间有过任何不应该的贪心,因此可以从容面对一切变迁,生与死都不是大事,如今,他却没有办法坦然的想象下一次在草原的风中对望里,再也寻不到那双明亮眼睛。
  他像是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的人忽然拥有了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如同神话里的龙一样,要把最宝贵的东西盘踞在尾巴下,才能安然入睡,如果有一天,老天将最宝贵的东西夺走,那条龙的生命也结束了。
  李榕长叹,情与爱大概是世上最难的事。
  不会有比这更难的事。林沁三更半夜睡不着,溜出去给那盆深秋里半死不活的茶花浇水时,蹲在地上想。

第48章 吵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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