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番外 烧灯续昼130

  “小秋。”他叫他的名字,醉意缓缓泛上来,烧得心口和脑袋滚烫,眼眶和呼出的气息一样炽热,舌尖僵着,一阵酸麻,除了这两个字,再说不出什么别的来。
  燕惊秋抬手挡住脸,微微蜷起身体,并不作声。
  他愣愣望着燕惊秋的手,原本它们柔软又细腻,像水又像雾,举着手术刀的时候又展现出利落果断的凌厉,现在它们粗糙干涩,指甲边缘的皮肤有着细小的开裂,指关节的细纹变得很多。
  曾几何时,他自己的手也是这样,浸泡在繁重的工作里,磨出一层又一层的茧来。
  怎么回事?出国呢?医生呢?
  他想要去细想,但思绪被厚重的醉意阻挡着,只能哑着嗓子又喊一声“小秋”,只觉得如鲠在喉。
  燕惊秋终于有所反应,摇摇头,沉闷而微弱的声音从手掌下传来。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说着便推开他,刚扶稳墙壁站好,身子摇摇晃晃,又往下倒去。
  *
  燕惊秋一睁眼,看见自己垂在枕畔的手扎着针。
  病房里很暗,他悄悄望向微弱的光源处,那是从走廊照进来的光,门半掩着,日思夜想的人就倚门框站着,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延伸到床尾。
  燕惊秋伸出手,指尖在空中顿了顿,去触摸那道影子,却好像这细微的动作就将影子的主人惊扰,鹤洲回过头来,望向这里。
  他极快地翻过身去,心如擂鼓,揪着被子,希望刚才自己动作够快,没有被觉察。
  医生站在门外,隐隐约约能听得清一些他们的说话声。
  “身体状况很糟糕啊,营养不良就先不说了,有胃出血的症状,还在发烧,有点肺炎,晚点等他醒了再拍个CT进一步看看情况……这个说不好……肯定得住院……吃点好消化的东西吧……行,不用客气,我走了。”
  关门声,渐近的脚步,衣物摩擦的暧昧声响,床畔陷进去一些时传来的震感,呼吸,淡淡的酒气,轻轻盖在自己额头的干燥的手,真实的、令人怀念到痛苦的体温。
  “醒了?”
  燕惊秋颤抖着睫毛装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因为愧疚,因为窘迫。
  先前他不能明白很多事情,用自己的无知和傲慢肆意伤害过他人,包括眼前这个他最喜欢的人。他设想过,再相见时要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但此刻面对两人交换的境遇,口舌沉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美丽漂亮的燕惊秋了,做着肮脏的苦力活,被一点点磨平了棱角,而鹤洲,他买了大别墅,穿得光鲜亮丽,戴昂贵的手表。
  “怎么不说话?”
  他缩着肩膀往被子里躲,“抱歉……你真的认错人了。”
  鹤洲一声轻笑,听起来又仿佛是轻蔑的一声哼,说:“好,是我打扰了。”
  床畔轻了一瞬,紧接着传来脚步声,燕惊秋心里一紧,无论什么时候,“鹤洲要离开”这个认知,都能轻易将他击溃。
  他坐起来去拉他,指尖却只碰到他的衣角,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身形轮廓已经靠近门口。
  “吱呀——”门被拉开了。
  “不、不要!鹤洲!梁鹤洲!”他紧握着床单,气喘吁吁,猛地咳嗽起来。
  好一阵,病房里只回荡着他的咳嗽声,鹤洲就静静站在门口看着,等他咳完,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从门口那儿悠悠飞来。
  “我现在姓裴,裴鹤洲。”
  他口气冷冷的,不知是在为被赶走生气,还是在为前些年两人之间的纠葛生气。
  燕惊秋感觉有血腥味泛上来,紧咬牙关忍着,一个“裴”字还在舌尖打着转,门却已经被拉开又关上,房间再度被浓重的暗包裹。
  他倒回床上,呜咽哭出了声,心一阵阵发颤,想着鹤洲可能再也不会来了,一抬眼却看见了床头那只亮闪闪的名贵手表。
  第三天,燕惊秋再次见到他,他进病房后也不坐下,像还有其他急事要忙,急匆匆的,开口第一句话便问:“你看见我的手表了吗?”
  燕惊秋一阵揪心,只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手表重要,转念又一想,或许事实确实如此,鹤洲愿意帮他,大概只是心血来潮罢了。
  他煞白着脸,把头垂得很低,从枕头底下拿出手表递过去。
  鹤洲伸手来接,两人的指尖短暂地触碰一秒,他还来不及抓住那一丝温暖,手心便空了,心也跟着一空,晴天霹雳似的,惊惧得想要尖叫。
  *
  保洁公司人手不够,领班催着燕惊秋回去上班。
  他答应很快出院,但又待了两天,可鹤洲再也没来过。
  咳嗽一直没好,他勉强上了几天班,每晚回去都发烧,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本想休息一天,不想又接到领班电话,说有客户指名要他打扫,地点是上回去过的别墅。
  先前他去那儿的时候,见是原先自家隔壁的房子,还有些触景伤情,心里抵触,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还能和鹤洲见面,也顾不上身体,一口就应下了。
  走到小区里的那几棵樟树下时,他就看见了鹤洲,站在前院,戴一顶草帽,拿着园艺剪刀修理篱笆上杂乱的藤蔓。晨曦照得他身形朦朦胧胧,泛着柔和的金光。
  他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到了跟前轻声打招呼。
  “早上好。”

第58章 番外 烧灯续昼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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