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十二回 [壹
“有时候觉得,他们也像普通夫妻。”颜修举笔半晌,也未写出下一味药的名称。
赵喙说:“人是有情的,即便早时不和睦,如今这么久了,也许真的不一样了。”
“他们同样是有心性的人,同样年少,同样在富贵处长大,同样尊贵。”
“你在感慨吗?”赵喙问道。
颜修安静深吸一口气去,他将笔放下,抬手去寻桌前的药书,说:“我记住了方才秦大人的一句话,用在你身上的,同样能给陛下用,我熟识他之前有不解和难以服气,可我如今能够说他惨绿年华、风流有为,自然人人都会喜欢他。”
“我也觉得陛下很好,即便很多人介意他的年轻,又编造些谣言,”赵喙顿声后,轻说,“在民间。”、
桌前烛灯的光闪动起来了,颜修翻开药书,他借光,察觉那满纸都是跳动的字,他的指尖要讲书页掐开一个浅浅的洞。
待赵喙离去,颜修起身推门,他见夜中有银钩月,正与房檐下暗淡的灯笼照映。
灯笼倒更像月亮。
人的情奇怪,孤寂无助时才记起逃避,颜修忽然想起扶汕,想起那处暖热的四季,想起汕水清波,也想起了那日在南浦堂被兼芳递来的、盖了红色玺印的、陈弼勚亲笔的信。
/
陈弛勤仍旧一身红衣,他像是不知晓寒冷,因此未穿斗篷夹衫,一把腰窄细,由朱色腰带勒着。
他仍旧面庞漂亮,脖颈上存留着一抹粉红色的胎记。
黄昏将晚时候的定真殿中,寂静肃穆,值冬季,因而是极度寒冷的,门外及殿周各处,时刻有精兵巡逻守卫着。陈弛勤几时辰前趁着洒扫进来,瞒着那时来回行走的内侍,在殿楼深处的房里藏着,到现在。
他是经历了思虑的,因此丝毫没忙乱,祭品纸钱、灯火香烛,一切皆简单备着,他借从窗外来的灯光看殿内的一切,看空荡荡的龙椅,以及遍布四处的尊贵纹样、奢华浮雕。
“娘。”陈弛勤在那殿中央跪下,膝盖骨撞得生疼,他不顾天花板上凶猛的龙形雕刻。
膝下正是众臣上朝的跪处。
陈弛勤轻笑时,眉眼仍旧艳丽,可少去原有的几分温和,如今全然成了愤恨苦痛,他将纸钱点燃,盛在从殿内寻来的银盘中,盘前摆放金玉死时留下的梳子。
他未流泪,一双眼被香烛熏得泛红,又道:“我丝毫不思念你,走了是你的解脱,若我们真的是狐狸,那最好,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了。”
银盘上火光跳动,是偌大殿中能彻底忽视的亮点,像从远处天上,来了沉重的一颗星斗。
“皇权龙椅皆为你祭奠,此时定真殿了无尊卑,只剩权力的凶恶,以及逝后仍被蜚语诋毁的你。”
陈弛勤俯身叩头,跪得毫不庄重,他穿红衣祭奠,在远处瞧时,可见纸钱燃尽的飞灰,人如一滩血,掺进了滚烫的火里。
[本回完]
下回说
暖雨三番笑前红袖
寒风无往泪下水衣
第27章 第十二回 [壹]
暖雨三番笑前红袖
寒风无往泪下水衣
——
半亩枫树掉了艳色的叶子,只留稀疏穿风的干枝,夜深人静,钩月从天中移往西方,快从黑色里坠跌,往未知的黑色中去。
风愈发迅疾地刮起来,抚动脚下碎叶,也抚动四处的砖瓦枯枝,连墙边稀疏的干草,也像是回了魂魄,正肆意叫闹着。
陈弛勤未穿斗篷,甚至未着一件像样的厚衣,他自远处独步到此,算是回了自家一方安全的地界,清冷是有的,檐下连夜灯也未留,只有陈弛勤手上从别处寻来的、素色的纸灯笼一盏,他借亮,要向那从不闭门的院中去。
“王爷,”背后有轻缓的女声唤他,道,“我寻个归处。”
屈瑶的声嗓不尖锐,而是柔和、厚重、利落,陈弛勤未回身时,一听便知道是她。
“我也未有归处。”陈弛勤手上端着灯笼,侧身而立,再转头去看她,说。
只见那轻薄寒光中瑟瑟站着大延的皇后,她端庄又冷淡,提了小小一盏绘红梅的圆灯,着大红的褙子,她未上前,说:“天冷,手冷……”
陈弛勤再细瞧她,只见那鹅蛋脸庞上两抹还在淌着的泪,她哽咽中再说:“脚也冷。”
风将一切掀动,发出混杂的声响,屈瑶一人站在林际杂乱的枝梢下,像快跌倒了。
陈弛勤未再回话,他上前去,灯笼也掉了,在脚下烧开窄窄一片,燎动着寒冷的空气;屈瑶被男子衣着单薄的身子抱住了。
她这才闭上了眼睛,紧咬着牙关,将脸颊蹭在他肩头,泪浸得下巴也刺疼。
“王爷……”屈瑶只这样说。
女子暖融融一团,被褙子裹得软又柔,她用了尊贵的香,因而气息也是醇厚艳丽的气味,她再说:“玉澈王,带我离开。”
吸气和呼气皆是热的,怀抱和身躯都是热的。
风是极寒的。
“殿下拿我当什么人?”
“不知。”
“若我今日留你住下,事传出去,如何也说不明晰了,或者会让殿下丢了性命。”陈弛勤将屈瑶抱得更紧,他身上有异香,与宫中熏的都不同,是他自配的。
屈瑶道:“过完上一个白日,我什么都不会怕了。”
房中烛灯点起来,两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