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婚99

　　他长指按住蒋年年单薄的肩，摩挲着衣服上的海棠纹针脚。
　　年年穿着嫁衣的样子真好看，粉琢玉雕，比梦境中的还要好看。
　　他小心翼翼抚平翘起的青丝，一向王者无畏，淡定自若的他忽然怕这又是一场梦境。
　　他怕稍稍一碰，梦便碎了。
　　那可真要了他的命。
　　而那似真似假的新娘子，望着镜中这对璧人，缓缓开口。
　　“我嫁给你，还能回竹宗么，我想老章，想郑鱼，想李瑛，还有师兄师姐们。”
　　她有那么多人，可他只有她。
　　梦中的年年不会那么问，他突然庆幸这不是梦，她是真的。
　　他唇角弯了弯，眼中含笑。
　　“按照人间道习俗，三日后便是回亲，届时，我陪你一起去。”
　　蒋年年轻轻点头，世间不得两全法，于她而言何尝又不是一个梦。
　　忽然眼前一暗红了一片，祭纬替她盖上红盖头，上面绣着鸳鸯，百年好合，他与她还有无数个百年。
　　魔神大婚惊动整个镜夕朝，戮尸渊大殿，红绸挂彩，觥筹交错，妖魔满座。
　　戮尸渊子民聚在殿外，争先恐后想一睹魔后容颜，甚至有举着仙屏，混入其中的天玄派卧底，不窃机密。
　　偏揪着魔神成亲，全程直播给千里之外的天玄山。
　　长明灯三千盏，桃花灯游遍戮尸渊长河，星星点点，烂漫至极。
　　她步摇微晃，盖着红盖头，低头能看清绣鞋和鎏金长垫。
　　心跳得厉害，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新娘子。
　　她被侍女搀致红烛喜堂，偌大的魔殿，妖魔们生平第一次在魔王宝座后的那片玄壁上看见大大喜字。
　　他按照人间习俗娶她，恍若他们依旧在魏晋南北朝，花灯节过后，他们本该成亲。
　　她本该就是他的新娘子。
　　祭纬望着那道愈来愈近的朱红身影，恍如隔世，他呆呆望着。
　　如一个喜得心上人的呆头小伙，手中捏着的喜绳沁入汗水，他手心滚烫，烫入喉间。
　　他轻轻唤了声，“年年。”
　　浓厚如醉了酒。
　　蒋年年接过喜绳，两人各一端，好似他们这样便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微微侧头，只听他继续道，“我会对你好的。”
　　她突然心跳又漏了一拍，如水滴在池中，嘀嗒一下，荡起一圈圈波纹。
　　魔神无父无母，与日月同寿，于是拜天地与拜高堂合而为一。
　　在阿来的高呵下，他们执着喜绳，向魔殿外戮尸渊的子民们一拜，子民们贺上祝福，高呼魔君魔后万尊。
　　“夫妻对拜！”
　　喜绳崩紧，少女心跳如鹿，她看不清前方，却依旧能感受到他灼灼爱意。
　　“年年！”
　　一阵烈风吹来，吹开了她绣着鸳鸯的红盖头，蒋年年抬眉，眯着眼适应突来光线后，才看清殿前那模糊的身影。
　　是常云。
　　他持着剑，身后是摸着佛珠，颔首向各宾客道歉的悟明，或者该叫高俨。
　　真是熟人都聚一团。
　　宾客们被这狂风大作溅得汤汁沾满脸。
　　今日悟明下山给万家老爷头七超度，才刚下山便见常云怒气冲冲抄着剑，嘴里念念有词。
　　仔细一听，竟是要杀去戮尸渊，救年年姑娘。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已死的万家老爷和将去送死的常云，孰轻孰重，他马上拎清。
　　于是他阿弥陀佛上前，好生相劝，谁知那常云急得失了神志，好心当成驴肝肺，说他别管闲事。
　　不管便不管呗，可谁知那常云又拎着他的的衣领，把他拽来这戮尸渊，悟明突然顿悟，还是给万老爷超度比较好。
　　魔神被扰了婚礼，四周燃起幽幽蓝光，是冥火重怒。
　　常云还不知死活说着。
　　“祭纬，你这妖魔，休想沾染年年师妹。”
　　蒋年年一听，为常云捏了把汗，红盖头掉在地上，她慌忙看向祭纬，发髻上的步摇缠乱一团。
　　“年年，你莫怕他，我带你回天玄派。”
　　祭纬低头，目光幽深蓄着一丝委屈。
　　“你怕我？”
　　蒋年年陡然浑身一颤。
　　“没没没，你如此可爱，怎会怕。”
　　祭纬转头，冷漠居高临下睥睨，他稍稍一动手指便能将这黄毛小儿捏碎。
　　可今日是他大喜，他不想杀生。杀了他，那小姑娘或许又得闹腾，为此恨上他，得不偿失。
　　他眸子微挑，嘲讽毫不将那人放在眼里。
　　“年年说她爱我。”
　　蒋年年昂头，她明明说的是可爱。
　　常云嗤笑，这祭纬竟如此不要脸，就连在座的妖魔们也平生第一次觉得魔君脸皮有些厚。
　　常云蹙眉，毫不畏惧迎着魔神戾眼。
　　“年年小师妹，曾不顾性命危险替我挡下章鱼触手，曾割手滴血换我法力重回，曾在山涧让我珍惜她，只怪我当时年少气盛，不懂真心。”
　　他一字一句在偌大的宫殿掷地有声，大殿寂静片刻，随后议论纷纷。
　　喧哗中，祭纬垂眉，直直盯着不知所措的蒋年年。
　　“珍惜？”
　　两个字咬得极重，目光骇然。
　　“我……我母鸡啊。”
　　她也不知道她何时说过，山涧？或许是那日他问郑鱼生辰礼物，她让他多多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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