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坠马


  她将床两边的帷幔收起束在床头,又将清茶端了上来。
  裴婴浅浅抿了口茶,张口时才发觉自己声音都有些喑哑,“我......如何回来的?”
  那宫女抿唇一笑,“您自个儿的酒量还不清楚呀,两碗酒下去就醉倒在外边儿院子里了,还是晏公子将您抱回来的。”
  裴婴一惊,坐在床上抱紧了双腿,将下颌搁在膝盖上,他歪着脑袋看窗外桃树,兴致缺缺道,“他看我酒量这样差,就不给我带北疆的酒了。”
  他一向爱玩爱闹,极少露出这样颓然的神色,那宫女见了也是忍不住心软,“这世上哪有殿下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呢?”
  裴婴从帐顶上扯下来一颗东珠把玩,垂下眼睫闷声道,“这多没意思。”
  许是他醒来的不是时候,正是黄昏日暮,一天中最好的时光让他都睡了过去,睁眼看见的便是日光渐暗的天边,又是身处异国,好容易来了一个能与自己喝酒聊天的人,自己还偏偏不争气醉了过去。
  裴婴将手中东珠顺着窗户掷了出去,正好砸在了那蹲在树枝上,准备偷袭翠鸟做晚膳的野猫身上。
  那狸奴喵呜一声弓起了背,噌噌两下便消失在墙边。
  裴婴望着窗外那棵桃树,又低下头去叹了口气,“没意思。”
  之后几日他再也没有遇见过晏云霆,反倒是太子燕晁,得了空总往他这边来。裴婴虽不是记仇的性子,可多少也有些脾气,至今还记得这人在初见之日便动手动脚。只是念着他是陈国太子,一开始并未将不快表现在脸上,反而那燕晁还得寸进尺起来,只差要将那些心思写在脸上了。
  “我今日淘了本颇有些野趣的闲书,拿来送你可好?”
  燕晁转动着手中茶盏,将目光落在裴婴的手上,这人像是玉做的,十指嫩白,指尖又积着丁点的潮红,像是在手里开了几朵温柔的海棠。
  裴婴已是忍耐到了极点,他见燕晁眼神凝滞在自己身上,强忍着嫌恶将手抽回掩在广袖之下。
  他草草一抱拳,懒散着驱客,“太子这番好意婴心领了。不过我自幼顽劣,于这诗书一行上确实不大精通。这话本闲书,您还是拿回东宫自己翻阅去吧。”
  燕晁八岁被陈帝封为太子,自小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这般被人下过面子。他脸色不虞,所有怒火却又在看见裴婴那张脸时压了下去,燕晁神色微一凝滞便缓和下来,“你若不爱这舞文弄墨,那我便带你去马场看看?才进贡进京的好马,野性未脱,元徽正在哪儿驯着呢。”
  裴婴闻言来了点精神,“元徽?”
  燕晁头次见他眼里流露神采,不禁有几分自得,“云霆的字。他是在北疆待惯了的粗人,平日里不是习武就是驯马,一听来了好马,比见了美人都高兴。咱们现在过去,他一准在那儿。”
  裴婴本不想跟燕晁同行,可他又实在想看那才来的好马,他是俞皇幼子,又是坤泽之身,俞皇许他自幼习武,可偏不许他骑马射猎。
  舞刀弄枪时对手尚能顾念他是皇子留有三分余地,一旦上了马,那些牲畜发起疯来又该如何?
  俞皇生怕这粉雕玉琢的小儿子身上留下丁点疤痕,硬是不许他靠近马圈一步。
  但比起那些好马,裴婴更好奇那驯马之人。
  晏云霆年少成名,一柄明心,一骑赤马,随着陈国数十万将士镇坐北疆数年太平。裴婴在母国时便听过他的威名,一直盼着和他论上几招剑法,却不想这人当真是块木头,许是在北境吃沙子吃久了,脑袋里也都是沙子。
  离那马场还有些距离,裴婴便听见了马儿嘶鸣,他来了几分精神,用了内力便快步奔了过去,抛下了燕晁自己在身后。
  燕晁说的果然没错,晏云霆正在马场驯马,他骑在一匹通身雪白的宝驹上,那马毛发顺滑几乎找不出一丝杂色,只是性子烈了些,根本不听晏云霆命令,不时短促嘶鸣一声,四只蹄子重重在草地踩踏,溅起一团尘土。
  裴婴老远便看见了晏云霆,可晏云霆眼里只有身下那匹骏马,他想让他看见自己,又觉得自己出声唤他过于突兀,干脆将两指抵在唇边,悠悠吹了声口哨。
  谁知这下不仅晏云霆听见了,他身下那匹烈马也听了个清楚,那马性子本来就烈,让骑在身上的晏云霆兜转了半天更是烦躁。如今那声刺耳长鸣响在耳畔,它烧红了一双眼,撒开蹄子便朝裴婴冲来!
  第二十六章 坠马
  “让开——”
  晏云霆那声怒吼从马背上传来,他竭力拉住缰绳,试图让这匹烈马停下,谁知这马倔得很,它的口鼻已经被缰绳扯出血水,却仍不见停下脚步,直直朝着裴婴踏去。
  裴婴从未见过这般情景,竟立在当场动也不能动,那烈马肌肉紧实,一只马蹄足有海碗大小,只用一脚便能踏碎他的头骨。
  转眼间他们之间只差毫厘,裴婴似乎都能感觉到马匹身上的腥臊味,马鼻喷出来滚烫的气息洒在他颈边。
  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日必将命丧马场之时,忽然感觉腰间紧紧缠住一只臂膀,他一惊,猛地睁开眼来,就见晏云霆一手紧拉缰绳,小臂肌肉绷紧,生生将马头向旁边拽开转了方向。
  他半个身子都倾斜出来,单臂一用力便将裴婴拉上马背,马匹受惊猛地扬起前提,裴婴惊呼一声便向下栽去。

第二十六章 坠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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