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承欢

　　燕昭俯身叩头，“如若父皇当真疼惜昭儿，还望您收回成命。”
　　养德殿中一片寂静，燕泓风神色不明，花白的胡须轻颤，耷拉下来的眼皮敛住了眼中所有思绪。
　　晏云霆上前跪在燕昭身边，磕头低声道，“陛下，昭儿于我不过是兄弟情谊，请您收回赐婚旨意。”
　　燕泓风拈着胡须沉吟，“你自小在朕膝下长大，朕待你一如亲子。你若娶了昭儿，在仕途上便没有那么多顾忌。”
　　晏云霆起身正色道，“好男儿建功立业，自是要上阵杀敌，凭手中长枪换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元徽生在晏家，万万没有坐享其成的道理。”
　　燕泓风脸上这才流露出些许笑意，他拍拍晏云霆的肩膀，示意让他们两个起来，年迈的帝王发须皆白，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意将晏云霆举上肩头的年纪了。
　　他咳嗽了两声，将满腔的甜腥压下，摆手哑声道，“罢了，朕知道了，这事之后不再提了。只是元徽啊，既然你说要建功立业，朕便给你这个机会。”
　　燕泓风将压在枕下的奏折拿出来，交到晏云霆手中，“柔然从上月开始便蠢蠢欲动，北疆源贺郡百姓不堪其扰，数次上报请求协助。方才你开了口，朕便给你这个机会，待下月你过了二十岁生辰，便打点行装，替朕平了这场灾事。”
　　晏云霆从养德殿出来时已过了正午，尚未走到顺宁殿时便碰到了宋安，他急出了一身的汗，见到晏云霆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将军、将军快去看看公子吧！”
　　第四十三章 承欢
　　晏云霆抛下宋安快步赶往永和殿，晨起离开时裴婴还是好好的，自己不过离开多长时间，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想起来昨夜裴婴的异常，坤泽潮期难挨，只怕他苏醒过来情热又起，若是伤到了自己该如何是好？
　　晏云霆一颗心犹如放在火炭里翻烤，恨不得插上翅膀能飞到那株小竹子身边去。
　　一枚桃花飘落在他的肩头，永和殿已近在咫尺，就在晏云霆刚刚踏足庭院里时，从永和殿紧闭的门窗中，忽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之声。
　　那瞬间晏云霆心中绷紧的弦忽然断裂，想也不想上前就一脚踹在门上，紧闭的大门倏然打开，浓郁的坤泽信香如同一张网将他束缚在了里面。
　　晏云霆大步踏进，急切地在屋中搜寻裴婴的身影。
　　“晚竹！”
　　他绕过屏风，裴婴正坐在床边，地上是打翻了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淌了一地。裴婴面色酡红，满眼都是潋滟水光，他许是要弯腰捡起碎瓷，却不小心让瓷片伤了手，白玉似的指尖凝了一滴血珠，啪嗒一声又砸在地上。
　　晏云霆快步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幸而瓷片只在他手上留下了一道伤痕，他伸手抚上裴婴滚烫侧脸，低声急问他，“你怎么了？”
　　裴婴靠在他臂弯里，呼吸有些许急促，掌心也是超乎寻常的烫手，他拉住晏云霆一截衣角，艰难地摇了摇头，“手软，洒了药。”
　　他半个时辰前才刚刚苏醒，昨夜让晏云霆一记手刀劈在了脖颈上，醒来只觉酸痛难忍，潮期汹汹而来，昨日还能勉强压制住，今日一睁眼只怕连床都下不去了。
　　宋安端来抵御潮期春意的汤药来时，裴婴已险些烧没了理智，抓着他的衣摆只会低声喃喃晏云霆的名。宋安见唤不醒他，又见他昏沉不醒，这才匆匆忙忙叫了晏云霆回来。
　　晏云霆将地上的瓷片踢到一边，这时宋安又重新端了一碗煎好的药，裴婴倒在晏云霆臂弯，由他喂着一口一口咽下了苦涩难言的药汁。
　　他含了一块蜜饯，才觉得那无名的躁动被压制了下去，这时才有心思去问晏云霆，“一早便不见你踪影，去哪里了？”
　　晏云霆用指腹抹去了他嘴角残存的药渍，“我本是想接着去跪求陛下，等我去到那里时，昭儿已在养德殿里。”
　　裴婴听见燕昭的名字时便忍不住拧了眉，他也心道奇怪，自己本知道燕昭与晏云霆两厢无意，可偏就不喜欢这两人凑在一起。他压下心中疑惑，又问道，“他为何在那里？”
　　“他去给陛下诊平安脉。许是从哪里听到了那件事，便去陛下面前求情，弃了这场婚事。”
　　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裴婴一把握住了自己的腕骨，晏云霆低头去看，裴婴那双眼黑如曜石，正仰头沉沉望着自己。
　　他出声询问，“晚竹？”
　　裴婴修长白皙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上一层浅浅的绯色，他靠在晏云霆臂弯，双眼一眨便汪了潭水，他声音有些沙哑，“那药许是对我没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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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婴捂欲哭无泪，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嗓子已经哑得发不出声音，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动。
　　晏云霆飞快地将脏了的床单丢了下去，跪在床上将裴婴抱在怀里，言辞恳切地说道，“晚竹，你会是我唯一的妻。”
　　裴婴困乏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虚虚握住晏云霆一根手指，阖眼轻声问道，“今日你过去，到底结果如何？”
　　晏云霆将他一缕湿发塞入被子里，轻轻揉摁了他肿胀滚烫的眼皮，“昭儿过去和陛下讲明了，只是最迟下月，我怕是要前往北疆平反。”
　　裴婴眼睫一抖，继而睁开眼攥住他的手腕，“平反？”
　　他心思一转，“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