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程堰从旁边拿来张毛毯,俯下身给她盖上。
  手腕猝不及防地被她扣住。
  再低头,面前分明是一双清亮明晰的眼睛,哪里来的困意。
  他被骗了。
  喻婵得意地勾勾唇角,狡黠地看着他笑。
  “跨年夜那次,我并不是故意要失约的,对不起。”
  她前倾几分,认真地看着程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解释:“喻柏骨折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再加上美国和国内有时差,我搞混了时间,所以才忘记告诉你。失约是我的错,没有事先说明也是我的错。”
  沉默良久的程堰终于开口,眼框周围滚落层浅淡的红:“你那次去美国,是因为弟弟受伤吗?”
  喻婵点点头。
  “怎么不告诉我?”
  他眼里泛过几分落寞和心疼,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是怎么一个人撑过来的?当时身边有朋友在吗?
  “你当时在欧洲,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
  “而且什么?”
  他望过来的眼神太有侵略感,喻婵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避开那双墨色的深瞳,捏着衣角慢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跨年夜那晚,我没出现,也没给你留任何消息。可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没给我打电话,也没给我发信息,甚至连个‘新年快乐’都没有。我怕我解释的话发过去,会打扰你和别人。”
  这是她第一次把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袒露出来。
  他太耀眼了。
  即使经年已过,他仍旧是她年少旧梦里难以忘记的沉疴。亦是她最炽烈的生命中的一部分。
  无论是和他的重逢,还是他突如其来的追求,在她眼里,都像是一个贫瘠的流浪汉,忽然中了千万大奖。
  是真的吗?
  她曾在夜深人静的暮色中,不止一次地问过她自己,到底是真的吗?
  “没有别人。”
  他沙哑的嗓音几不可闻,艰涩地开口,如一张锈迹斑斑的唱片,咿咿呀呀地磨了半晌,才发出的一丁点儿声音:“只有你,从来都没有过别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躲着我?”
  如梦初醒般,程堰意识到自己刚刚大概是失言了。喻婵雪白纤细的脖颈上青紫色的指痕仍然醒目,像一根根淋了盐水的长鞭,反复抽打他的心脏。
  如果没有他,她根本不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他敛着眉眼,竭力地压下眼底汹涌的深情,伪装出一幅混不在意的神色。
  掩在毛毯下的手紧攥成拳,失去了全部血色,几乎青白。
  脸上却是毫不费力的云淡风轻,他笑了笑:“不是躲你。”
  “是我……”剩下的四个字,仿佛万钧重,沉沉地压在他心头,每尝试要说一次,心口就要被锋利的山石刮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阖上眼皮,不去看喻婵的样子,忍着血肉模糊的剧痛,“是我没兴趣了。”
  第103章
  ◎他什么都抓不住。◎
  喻婵以为自己听错了,懵懂的脸上里闪过半分茫然无措,她下意识去看程堰的眼睛,想从那片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找到他开玩笑的证据。
  可她只看到了寒光凛冽而过,遍布坚冰冷刃。
  他是认真的。
  认真地告诉她,他对她没兴趣了。
  喻婵触电一般松开扣在他手腕上的手,动作缓慢地低下头,像只被抽掉发条的洋娃娃。
  她肩膀轻轻耸动,小幅度地张开嘴巴,发出轻微的抽气声,胸口上下起伏,想说的话都碎在了他眼里的冷冽里。
  再抬起头,她脸上已经挂上了程式化的微笑,声音平和淡然,自嘲地扯扯嘴角:“原来是这样。”
  程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她的背影太单薄,像片被揉成一团,又展开的白纸,飘摇在狂风骤雨中,摇摇晃晃。
  他张张嘴,声带处的肌肉颤动,费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压抑住想要挽留她的话。
  她的脚步顿在门口。
  他眼中的光亮了一瞬。
  可她只是歉意地望过来,微微弯腰:“今天是我太莽撞,对不起。”
  而后,彻底地消失在那处转角。
  故事的结局,好像就此画上句号。
  满地狼籍,一室潦草。
  林安跟梁齐在楼下咖啡馆订了位置,两个人兴冲冲地讨论,如果程堰和喻婵要是这次成了,四个人过两天去哪玩比较好。
  还没从悉尼和北海道之间争出个高下,就看见喻婵眼眶通红地从程堰家小区走了出来。
  情况好像和他们想象中的样子产生了某些偏差。
  林安瞪了梁齐一眼,扔下咖啡和蛋糕,冲了出去,把喻婵搂在怀里:“聊得怎么样,他欺负你了吗?”
  喻婵睁大眼睛,用手掌在脸颊两侧扇了扇,露出个无所谓的笑:“没事安安,就是我们刚刚看了个电影,情节太感人了,我没忍住。”她拍拍林安揽着她的手,“我有点儿累了,咱们回家吧。”
  目送着两人离开后,梁齐慌忙给程堰打了电话:“你怎么回事?怎么把人妹妹气走了?”
  “没怎么回事,”程堰掌心的黑金色打火机“咔哒”一声,吐出亮橙色的火焰,映入他墨色的瞳孔中,扭曲跳动,“不喜欢了。”
  *
  喻婵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十五天工伤假期,她只休了八天。

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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