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差距


  幼小天真的花童们颇有秩序地进来,纯白玫瑰洒在红毯上,新娘提着裙摆慢慢地行走,带着上流千金特有的优雅与贵气。
  她揽着父亲的胳膊,修长的脖颈微低,雪白头纱下满是幸福的笑意。
  牧师站在婚礼台上打开圣经,喑哑吟诵着,声线摧枯拉朽,年迈的英语带着赐福与静悯。
  婚礼进行曲中,新娘与父亲缓步走至婚礼台前站定。
  新郎迎上前去,撩开了新娘的面纱,新娘满怀欣喜地看着他,他亲吻她的脸颊。
  刹那间全场欢呼。
  牧师为新人献上祝福。
  当新娘喜极而泣说出“我愿意”时,泼天的古罗马玫瑰从五色玻璃窗倾洒而下,新娘雪白的头纱被玫瑰压住。
  ——哗啦啦。
  穹顶起了阵风,花瓣像纸一样四处乱飞。
  太漂亮太浪漫的景致,新娘眼含幸福地观赏着,她看着新郎正为她戴上戒指。
  吱呀——咯吱。
  新娘头顶开始响起声音,像是一块玻璃板在振动并移开了一道缝隙。
  她好奇抬头。
  那块玻璃板的确开了口子,乌黑的洞里,有水声在流淌,而后从洞口往下滴了出来。
  嘀嗒。
  新娘的鼻尖上落了一滴像水的东西。
  这滴水缓缓从鼻尖流到嘴唇,进了嘴里,她无法遏制地感受到了血腥味。
  这股浓烈的血味还新鲜着,像是刚从皮肉间一割而破流淌出来的。
  在她的喉管里,滚烫、膨胀,开始剧烈收缩,尽管这都是她的心理作用,她也足够害怕了,几乎昏厥,痛苦崩溃。
  “啊!”新娘发出凄厉的惨叫,“血!是血!”
  雪白的婚纱满是赤红,她捂住脑袋,蹲下蜷缩起来,大喊道:“杀人——”
  新郎愣了一瞬,就赶忙冲过来护住新娘。
  两人的头顶这时猛地滚下浓浓血水,混着肉乎乎的、又极度粘湿的,像是动物的眼珠一并往地面落下。
  不止新郎和新娘,整个婚礼台都变得如此,血哗啦啦地流淌到了坐席位置,所有人惊叫着站起来后退着。
  咕叽咕叽。
  眼珠子和血被高跟鞋和皮鞋带着惊惧而踩破碾碎。
  迸溅出腥味。
  小孩子们在爸爸妈妈的怀里开始大哭,“有怪物!妈妈……有怪物……”
  一片慌乱狼藉。
  新郎新娘都被血淋了一身,那些落在地上的肉眼珠上满是动物的血,新娘不断发出尖叫。
  即将晕厥的时候她眼里全是高高在上的,尖塔下垂眼悲悯的圣像,圣像的唇角泛出鲜血。
  “啊!救命!救命——咳、咳咳……救——”新娘哭着对新郎求救。
  “别怕,不要害怕……这都是假的,这不是真的血……眼珠子也不是真的……是有人在蓄意破坏婚礼……”新郎抱住新娘往台下走,他脱下外套披在新娘头上,额前满是冷汗,他大喊:“医生!快叫医生!”
  婚礼坐席间人人后退,私家保镖与医疗者迅速入场。
  啪嗒。
  沈慈珠的黑皮鞋轻轻踩破了一颗“眼珠子”,笔挺毫无褶皱的西装裤下,因为他的俯腰而提露一截袜子的弧度,包裹住的小腿瘦而性感,极度蛊惑。
  覆盖黑皮手套的五指捡起这颗“眼珠子”,放在掌心细细看着,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滑腻腻地在掌心晃悠。
  沈慈珠脸颊上沾了点“血”,他没在意,倒是身边的男人注意到了,他把沈慈珠护在身后,前方有侍应生在擦拭地板,他拿起帕子,给沈慈珠擦着脸颊。
  “慈珠,快把这眼珠子丢了,太恶心了。”男人赶忙地说。
  “没事。”沈慈珠摇了摇头,他把掌心合起来,睫毛随目光一起下垂,遮挡住了目光,外人看来他像是受了惊吓在害怕。
  发带间的乌发散落出来,几缕碎发蹭到他的鼻尖,颇为脆弱。
  也对。
  男人想,沈慈珠是沈家在锦绣丛里金枝玉叶养出来的,因为好家世和美貌,谁也不敢伤害他,如此天真怯弱,也正常。
  怕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吧……真可怜。
  男人正欲说什么,谁知沈慈珠却缓缓朝门外走去。
  沈慈珠身后是大厅,大厅还有很多“血”没有拭净,哪怕最高级的清理机械人也做不到。
  血涂抹了圣洁瓷白的地面。
  在这场人间炼狱里,牧师手捧圣经,他脸色苍白,呢喃道,念着耶稣的话语乞求神明的怜悯与拯救。
  “我留下平安给你们,我将我的平安赐给你们。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
  “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也不要胆怯。”
  沈慈珠听到牧师讲这句话时,他停下脚步,缓缓偏头,看着教堂。
  【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
  ……啊。
  我所赐的。
  是罪孽啊。
  可惜天彻底暗了下去,用乌黑的影子把这里遮挡了,是神不可窥见之地。
  吞下神明望向我的那只眼珠入喉。
  于是一切罪孽尽数被审判不得。
  亲爱的弟弟,为什么要背叛沈家呢?
  不然我不会为你布置这场血腥秀的。
  祝新婚快乐。
  第三章 差距
  外面不比教堂,天已经暗了下来,诡谲阴沉,沈慈珠皮肤足够白,于是在这片黑暗下,他变得更加艳丽,像是天生适合黑暗。

第三章 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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