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审判51


  他学着谢咽在家里给他削苹果的方式,可依旧做不好,苹果皮没法连成不会断开的漂亮的线。
  他把苹果切开,把最完整的一块拿刀尖叉起来,然后侧过身子,长发霎时如水倾泄,遮住他秀丽的脸颊。
  苹果被他塞进谢咽的唇,这是很小的一块,谢咽轻轻咬碎,咽了下去。
  苹果有些苦,带着药味,谢咽缓慢抬头,看着沈慈珠,瞳孔有些收缩。
  “你以前经常这样对我。”沈慈珠的手指摸着谢咽的脖子,而后抚着男人英俊的面容,从眉眼,到下巴。
  “我不喜欢吃药,你就把药藏在糖果里,我一直以为糖果是苦的,所以我讨厌吃糖。”沈慈珠唇瓣颤了颤,颊边一颗红痣像是香雪上的一点血。
  “对不起……”谢咽沙哑道。
  “你永远只会对不起,谢咽,你只会对不起,哪怕你要死了,你还是只会说对不起。”沈慈珠俯身,他的脸颊轻轻贴着谢咽的胸膛,十指微屈。
  “谢咽,这十年,只有你陪着我……你也会离开我吗?分手后,就不能在一起了吗?母亲不在了,你也要离开我。”
  他们分手了。
  没有关系了。
  当沈慈珠从医生口中得知谢咽得了癌症晚期时,他竟然感到不安了。
  为什么会得癌症?什么时候?分手之后的这一年吗?还是更早?
  为什么他不知道?
  谢咽会离开他……不会再有人和谢咽一样对自己好了吗?
  沈慈珠手中还留了苹果的香味,指尖有汁液粘腻,他将指尖放在谢咽的鼻子上,缓缓向上到了眉心。
  他垂眼,从谢咽英挺的眉眼盯到温暖的眼下皮肤。
  良久的沉默后,沈慈珠侧过脸,深邃混血的鼻梁在室外雨光的吹拂下,有璀璨的光浮跃。
  “那天和你吵架,对不起。”他说。
  谢咽闻言,他的唇努力翕动,气音很轻,“我不生气……”
  沈慈珠收紧双手,他有点哽咽,他此刻才像十年前遇见谢咽不久时一样,他还是小孩子,他还是讨厌分别,天真地觉得道歉了,被他伤害的人就舍不得离开。
  “我不会伤害他的,我保证。”沈慈珠的脸上有珍珠一样的泪水滑落,在漂亮尖细的下巴凝结,“我当时只是太难过了,我说的是气话。”
  他过了一会才侧过脸,他体内的黑色素很低,所以受了轻微的刺激后,皮肤很容易红,如今眼圈就是一圈淡淡的粉,眼尾纤长的眼睫被水液垂湿了。
  “谢咽,你真的不会死吗?”
  “我不和你吵架了,你不要死好不好?”
  谢咽抬手,一双粗糙的、饱经风霜的手覆盖住沈慈珠这双养尊处优、如羊脂玉雪白的手。
  谢咽哑声说:“我一直很抱歉,一年前我和你分手,不是我不爱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的父亲,是我的错,我伤了你心,可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我前些日子去了鹿特丹,那里每一家住户的窗外都放了花束,你最喜欢花了不是么?”谢咽的指腹摩挲着沈慈珠的指尖。
  沈慈珠小时候害怕不愿意睡觉时总会哭,鼻尖哭得红红的,像个化了妆的漂亮洋娃娃,谢咽会抱着这个洋娃娃轻轻拍他的指尖,去哄他入睡。
  “我答应你,等我病好了,我就带你去那里,我会在窗外种满你最喜欢的苹果花,以后你每每睁眼,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谢咽低语道,“我会永远爱你。”
  “苹果花很丑。”
  “可我知道你喜欢。”
  你看,他们就算被人暗中挑拨而吵架,也会有人愿意退步的。
  室内角落微微闪烁过红光,转瞬即逝,像是一只被上帝遗忘在此的、审判世人的眼珠。
  可它只是一个针孔摄像头而已。
  “啊。”谢喉在只身一人的、满是黑暗的实验室里垂了眼,他这双带着特殊处理过的手套将耳边的耳机摘掉,连同关闭了眼前的悬浮监控屏幕。
  他喉间那颗红痣随他的吞咽而晕染出诡异的、像是恶鬼睁了眼。
  他的样貌依旧是不可攀折、冷清如谪仙的,乌黑的发不染尘染,他的指尖将额钱发轻轻向一侧拨开,凤眼被冰冷的护目镜盖住。
  手指悄无声色将监听器捻碎了。
  电流音丝丝拉拉,扯开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是沈慈珠的,沈慈珠在和他哥哥说话,说什么呢?
  罢了。
  谢喉的琥珀色眼珠无机质而漠然,封闭的、满是高科技机械产品与无数基因螺旋分子的死寂里,他的齿尖慢条斯理,红艳薄冷的舌微动,近乎呢喃,极其嘲讽。
  从喉腔出来前,他又像在努力学习沈慈珠的语调,沈慈珠的中文带了不易察觉的生疏,慢条斯理,又含了虚伪的温柔。
  谢喉讲出来就有种牙牙学语的天真了,他的指尖敲着桌面,像在弹奏一首曲子。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会永远爱你。”谢喉慢慢地说。
  哗啦。
  百叶窗被愈来愈冷的雨珠打湿了,啪嗒啪嗒地慢慢合了起来,室内一点月光也瞧不见,谢喉的眼珠麻木偏移,又闭上了。
  他的记忆里沈慈珠还没有如今这样长的头发,那时候沈慈珠才十八岁,他才十一岁。
  看了一眼就觉得沈慈珠要是他的才好。

第二十一章 审判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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