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3


  脸朝上仰了仰,又道:“快要下雨了,莫要淋生病。”
  至于方才对方的承诺,他并未应答。
  约莫一个时辰后,当真下了雨。
  春雨如油,载着林殊文的马车已经驶出丰阳县,在渺渺雨雾及黛色山野中前行。
  林殊文的本家听闻是八宝村一户姓林的农家,之所以会有真假公子错换一事,皆因被调了包。
  当年林氏以木匠手艺到县城谋生,进了地主家做长工。
  他的妻子跟着来到丰阳县,与地主夫人恰好同一时期怀有身孕,后来不知发生什么,暗中把孩子调换过来。
  八宝村的林氏夫妇早在数年前的水灾中蒙难,那位真正的林家公子少年时就跟着村里的大人常常去一些比较有钱的人家里做短工。
  前不久被人认出,说长得像丰阳县的林地主,那户人家正好与林广良有些交集,他们越想越可疑,就把消息带到林广良耳边。
  林殊文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脑子愈发昏沉。
  大抵上辈子死过一次,此刻没有上辈子被遣返后的悲伤,心绪还算平稳,就是整个人使不上劲,体内的那股劲跟散了似的。
  他的身子自幼就不好,先天耳聋,总生病,格外文静,和林家的地主夫妻没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几年随着他模样渐渐长开,私下传出的闲话愈发多,林殊文两耳不闻窗外事,闲话对他没影响。
  偶尔得知两位长辈听到那些话,更不曾撒气,只要他们唤自己一声孩子,唤他文文,林殊文就会乖乖回应两人。除了身子弱,性子静,他没做过任何出格的让人操心的事情来。
  只是被调换的人生终究会回到正轨,林殊文如今想起自己占去那位林家公子十几年的生活,又想到两位长辈不曾亏待过自己,心下涌起几分羞愧。
  想了许久,他觉得乏累难忍,侧身趴在靠垫上渐渐沉睡。
  春雨一阵连一阵,绵密无声,山周寂静。
  途中,林殊文生了病,车夫叫他几声都懵懵懂懂地听不太清楚。
  听觉模糊,神智陷入昏迷。
  道途没有看病的条件,再难受只能自己抗着。
  直到在马夫把车停在一座古刹修整,寺观的老师父常年备些药草,替林殊文诊过脉,告知他是受了风寒,且心力劳损才生病,喝几副药再慢慢调理就可恢复。
  林殊文脸色素白,看起来脆弱又漂亮,漆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半垂,轻声又有礼地和老师父道谢。
  他安静思忖一瞬,转身摸了把林家给他收拾的蓝布包裹,缓慢将其打开。
  包裹内装了几身衣物,一些干粮和水,还有小半袋银子。
  林殊文对钱没什么概念,过去他很少花钱,家里置办什么就用什么。
  他从书上知道寻常人家一年用个二三两银子度日足够。
  在林家,他的用钱从来没有短缺过,离开后定不如以往过得好了,然而林家给他的小半袋银子,若像普通人家那样过的话,应该可以用两三年。
  林殊文从钱袋取出一枚银子,递给老师父。
  他神情腼腆,双眸澄澈真挚地望着对方:“这钱是我给寺观添的香火钱,请大师收下。”
  少年人的情绪藏不住,为了感谢寺观师父替他看诊,捐点香火钱聊表心意。
  老师父把钱收了,说道:“小友出门在外,对人对事切记保留几分防备之心。”
  林殊文:“多谢大师教诲。”
  然而林殊文终究涉世太浅,两辈子,无论重生前后,他出门或接触外人的次数寥寥可数,没见识过人心叵测。
  这日在车上喝药,他昏昏沉沉卧在垫子睡。
  雨声不止,帘子掀开了都不曾觉察。
  车夫目光落在少年身上,观他侧压右方睡觉,露左耳,听说左耳是聋的,此刻放轻手脚,人听不见声。
  遂把手伸向那蓝色布包。
  又过一天,下了官道,车夫收起缰绳:“公子,面前就是八宝村,俺就送到这儿。”
  林殊文撑起虚乏的身子,雨水滂滂,地面泥泞,大大小小的屋舍落于四周不远的范围。
  他把布包背在身上,拿起伞柄,道:“多谢。”
  车费出来前就付过了,林殊文左右看着脚下没一块好的黄泥,水珠砸出一个个水坑,踟蹰稍刻,垫着脚尖落地。
  乡下比县城还要冷,他裹紧外衣,回头想和车夫道别,却见马车已经走远,似乎赶着离开。
  八宝村的乡民从水库边牵着在雨天里滚了满身泥水的黄牛回家,瞥见一道陌生年轻的背影,问:“你是外乡人?”
  林殊文摇头。
  “我……我刚回家,请问你知道林家怎么走吗?”
  林家公子调包的事在八宝村传了好一阵子,农户们不干活时都坐在树底闲聊。
  乡民诧异:“你就是咱们村林大成亲生的儿子?”
  林殊文极轻点了下头。
  乡民啧啧感慨,心想地主家养出来的孩子到底和村里的孩子不一样。
  林殊文干净文气,五官和容色在周围方圆数里的几个村子都没见过这样的。
  他被乡民看得窘迫,乡民收起直直探究的目光,指着河岸不远的那座房子,道:“喏,那儿就是林大成的屋子。”
  屋子空置已久,过去那位林家公子常在城里做长工,很少回乡。

第2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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