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72


  坐在院子里的村民都往大门的方向伸长脖子瞧,小孩子在门口外围了几圈,害羞地笑。
  肤色黝黑,看起来比罗文年长些的新郎官迎着喜娘入内,盖头遮了孙家姑娘的脸,虽然看不清容貌,却不影响大伙儿对她的称赞。
  人生最重要的一刻,着了红色喜服的新娘子就像天边绚烂耀眼的云霞,是所有人眼中最美的娇娘。
  林殊文也跟严融之走到院子进出的门看,这会儿人人都在瞧新娘,没人注意他们。
  林殊文神情少了几分拘谨,禁不住感慨:“新娘很漂亮。”
  严融之笑着低头,注视他问:“看见过了?”
  林殊文摇摇小脸:“没有。”
  他不假思索道:“当了新娘的人,这日就是最漂亮的。”
  落日的云霞映得少年雪团般的脸浮出两抹绯色,他仰望低头看着自己的男人,想开口再说什么,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笑,便连忙移开视线,往新娘跟新郎拜堂成亲的大厅瞧去。
  林殊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院子里人人都在看新人拜堂成婚,但严爷是一直看着自己的。
  ******
  新人的对拜礼结成,大伙儿都坐下吃喜宴,喝喜酒。
  林殊文跟严融之重新走回院里的喜桌上,来了人把饭菜送上后,一只汤碗放在他面前。
  严融之手边有只酒盏,正小酌。
  林殊文看着眼前碗里的清汤,再对比男人喝的酒,唇动了动,把汤碗挪开,轻声道:“我也喝酒。”
  严融之短笑一声,林殊文嗫嚅:“吃喜宴自然要喝喜酒,这儿人人都能喝一口喜酒,就我得喝汤……”
  不能沾酒只能喝汤的,还有十岁以下的小孩,他愈加羞愧:“严爷,我并非小孩子了。”
  林殊文执意喝酒,严融之倒了一小杯,道:“浅尝辄止。”
  喜宴上的酒都是村里人自家酿的,赶上喜事,那些温温绵绵的酒都没抬上来,喝的都是又烈又辣的,图个畅快淋漓。
  只一小口,少年便被呛得咳嗽不住,严融之拿走他的酒盏,长眉轻皱,用其他杯子兑了碗凉白开。
  “殊文,喝水。”
  林殊文捧着碗仰头灌水,细白的颈子浮起一片红,很快,额头跟脸颊逐渐红成一色。
  他回过神来,喃喃着:“这酒太辣了。”
  却见男人喝的面不改色,不由佩服。
  但他说什么都不愿再喝一口,有些后怕地推了推酒盏。
  严融之不好酒,喝一些应个喜庆的气氛就陪林殊文安静用饭。
  不久之后,着了红袍的新郎官举着酒盏来到屋内,对严融之表达敬谢之意。
  严融之便又与新郎官对碰一杯,还道:“酒酌量喝,留点时间陪在意的人。”
  新郎官嘿嘿一笑,摸着后脑道:“再过个把时辰我就回院里陪娘子。”
  原来跟着商队出去的那批人,如今没有一个性子莽撞。早年有的人带着陋习,这些年在外走商,陆续在严融之的引教下慢慢改了。
  新郎官比严融之看起来更显老成,可他们都视严融之不一般。商队里人人称他一声主子,悉心受教。
  与年龄无关,这是严融之自身所带的影响力,对每一个人都有着久远的声威。
  ******
  月上中天,林殊文吃饱就犯迷糊,正欲揉惺忪朦胧的眸子,被人捉住了手腕。
  严融之道:“总揉眼睛不好。”
  林殊文反应迟缓几拍,道:“哦……”
  他笑了笑,被对方扶上马车后靠在垫子里阖眼,像只盘在软窝里的猫,没怎么挣扎就要入睡了。
  严融之问:“这么放心我?”
  似叹息又无奈。
  林殊文闭上的眼睫微微动了下,眸子隔着雾气般朦胧的湿润,浅浅抿唇,又安心地阖眼睡。
  但他身子实在弱了些,饮了口酒,吃完饭,车至半途,就含糊地说不舒服。
  严融之扶他起身,林殊文手捂在嘴边:“想吐。”
  甫一下车,林殊文就蹲在草丛旁断断续续地吐。
  少年蹲不稳,严融之双手揽在他的腰侧和手腕上,等他吐好,接了车夫递来的水囊,把清水喂进他嘴里。
  这一下林殊文什么力气都使不出了,但他不闹,安安静静靠在男人怀里蹲着,有些可怜的模样。
  严融之一手扶少年的腰,一手展开帕子擦拭他嘴角的湿渍。
  迷糊中林殊文吐字不太真切地问:“严爷,我成小花脸了吗?”
  严融之忍俊不禁:“自然没有。”
  又道:“若真成了小花脸,那也是最好看的小花脸。”
  路边草丛茂盛,担心被蚊虫叮咬,严融之把人抱起,脖子后是少年的一条胳膊虚虚搂着自己。
  还没把林殊文放在坐垫上,少年那两条胳膊就照着严融之的脖子抱住了。
  严融之掌心扶在林殊文后背,手指理了几下凌乱的发丝。
  “可是哪里不适。”
  林殊文不想坐,严融之并不坚持把人放下来,就这么放在腿上抱在怀里,掌心触到豆腐般软滑的脸,有些烫。
  “不妨事……”
  林殊文躲开男人探温的手掌,看起来细白荏弱的颈子一缩,脸埋在严融之肩膀不动。
  夏夜的虫鸣此起彼伏,蛙声回响,萤火闪烁。
  过了河岸,离八宝村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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