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继后_分节阅读_第174节
郑华听到这话后诧异地看向上位者，似乎不明白为何如此突然，明明离原本预定的时间还差几天的。但是看到上位者一动不动的身影，他便知道这事没有得商量，也不容置喙，只好低声应一句，然后退下去命人着手准备。吩咐了郑华后，沈定抬起脚走出了院子，看似漫无目的地在道观里行走着。这个点所有人都已经在房中歇下了，偌大的道观只有他一个人，是难得的清净，他的心境也跟着澄明起来，有些事情也就想通了。
他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玉真道长的寝殿外，想了想他还是走上前去，轻轻地敲了敲殿门。
过了一会儿，玉真道长给他开了门。见来人是他，玉真道长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像是知道他今夜为何来找自己那样，对沈定说道：“陛下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坐一会儿吧。”
沈定也不推辞，谢过玉真道长的好意，便跟着走了进去。
玉真道长亲自给他倒了茶，坐在他对面，摸着胡子和蔼地问道：“陛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
沈定端起茶杯喝了口花茶，沉吟了一会儿，才看着玉真道长问道：“皇后的病，确定已经治好了吗？”
玉真道长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道：“您觉得呢，皇后殿下今日醒来，可与以前有所不同？”
沈定想了想，摇了摇头：“和以前一样，很正常。”
玉真道长便笑道：“那就是了，皇后殿下的离魂症贫道已经治好，陛下也可放心了。”
沈定又问道：“以后不会再复发，也没有留下任何病根吗？”
玉真道长摸胡子的手顿了顿，叹气道：“贫道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有一点贫道需告诉陛下，皇后殿下的病虽然好了，但她发病期间的任何记忆也都随着她的病烟消云散，怕是不会想起中间这段时间都发生过什么，可能会给皇后殿下造成些许不便。”
沈定听了这话后，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也许是遗憾，也许是释然，过了一会儿，他轻笑一声，淡淡道：“这样……也好，她忘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对谁都好。”
虽然他嘴上说好，但玉真道长却能感觉到他在说违心的话，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沈定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变回那个说一不二的帝王，他看着玉真道长说道：“朕这么晚来打搅道长，还有一事相商……”
第二天林祯是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的，她下了床，喊来玉兰问道：“外面在做什么，为何如此吵闹？”
玉兰见她醒了，便要上来伺候她梳洗，对她说道：“回殿下的话，陛下突然下旨今日返京，您快起来吧，不然一会要耽误了。”
林祯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也跟着紧张起来，简单梳洗一番换上衣服便走了出去，外面行囊都已经收拾好了，随行的嫔妃官员侍从也都集合在了院子里，就等皇帝一声令下就启程了。
见状，林祯不由得庆幸了一下，幸好自己收拾得快，不然就要耽误了行程，就在她打算找皇帝问询为何今日就要返京时，就看到皇帝带着郑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皇帝的表情严肃，目不斜视，而他身后的郑华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特别是看到她之后，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复杂了。
林祯见皇帝来了，便要迎上去行礼，不想郑华抢先一步，走到她面前，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看到圣旨的时候，林祯还愣了一下，不知这是哪一出，直到郑华尖着嗓子对她说“皇后听旨——”，她才反应过来这是给她的圣旨，连忙跪在皇帝跟前。
她心里还在疑惑皇帝给她下了什么旨意，怎么之前都没听皇帝说过，难道是昨晚她睡得太早了，皇帝还有其他赏赐没来得及给她，所以今日补上？
林祯想着些有的没的，就听郑华宣读道：“……孝德皇后丧满，而朕心有愧，孝德皇后生前信道，故命继后林氏、孝德皇后之侄女在道观为孝德皇后祈福半载，钦此——”
听了这道圣旨，林祯还没做出反应呢，倒是在场的嫔妃和大臣震惊不已，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皇帝怎么好端端的要把皇后留在道观里为孝德皇后祈福，还是半年时间，这哪里是祈福，这是要废后吧，说是发配冷宫都不为过，更何况这里连冷宫都不如。
冷宫好歹还在宫内，还有出去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个道观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又山高皇帝远的，想见皇帝一面都难，更别说争宠了，虽然没有废后，也相当于是废后了。半年后皇帝哪里还记得有皇后这号人？到时候皇帝就可以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废黜皇后另立，林祯连为自己辩护的机会都没有。
此圣旨一出，众人哗然，有忠臣马上跪下求皇帝收回成命。
“陛下！此举不妥啊！皇后殿下乃中宫之主，要母仪天下，还要管理后宫，让皇后殿下留在道观，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啊！还请陛下三思！
“是啊陛下，自古以来就没有让继后为元后守孝的先例，这与礼制不合啊！”
“陛下若是真的放心不下孝德皇后，要为孝德皇后祈福，留几位嫔妃下来就足矣，还是让皇后殿下回宫吧。”
而一直建议皇帝废后另立的大臣见状，则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站在一旁看事情的发展，其他态度中立的大臣则出于围观看戏的状态，窃窃私语地议论着此事。
而嫔妃们也没想到皇帝会突然下旨让皇后留在道观为孝德皇后祈福，等她们反应过来后，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是为了做做样子给皇帝看，林依还是带领她的追随者们跪了下去，如诉如泣地求皇帝收回成命。
林依心里清楚，也许皇帝将皇后发配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道观，是因为那日她设计林祯和贺延单独相处奏效了。皇帝当时没惩罚林祯，也许是看在林祯马上就要过生辰了，所以才会在林祯过完生辰后才处罚林祯。
虽然皇帝没有直接废了林祯的后位，但是将林祯留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半年时间，在她看来就跟废后差不多了。
这半年的时间，她有把握能代替林祯获得皇帝的宠爱，让皇帝忘掉林祯，等她怀上龙嗣，再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立她为后，到时候皇帝对林祯已经没有多少情谊，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就算皇帝不愿废后，到时候她就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林祯杀了，皇帝也阻止不了，更不会怀疑到她身上，那时候，她不就能名正言顺地上位了吗？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嘴上却假惺惺地跟皇帝求情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皇后殿下乃后宫之主，统率六宫，臣妾等人处处都要仰仗皇后殿下，若是皇后殿下不在宫中，臣妾等人如何是好？
若是陛下真心要为孝德皇后祈福，那臣妾愿意代替皇后殿下留在这里，臣妾怎么说也是孝德皇后的亲侄女，孝德皇后泉下有知，也会被陛下的心意感动的。”
林依敢这么说，也是吃准了皇帝是因为看到林祯和贺延“偷情”，怒不可遏，断然不会让她留下而让林祯安然无恙地回宫。只是她为了表现自己对林祯的维护之意，为了表现自己的识大体明大义贤惠淑德，所以才故意这样说。
果然，她就听皇帝面无表情地说道：“朕意已决，爱卿和爱妃们都不用多说了，皇后就留在这里，其他人跟朕回去。”
第316章 316.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林祯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之前从来没有跟自己提及此事, 却突然宣布让她留在道观为孝德皇后祈福，但是她也没质疑皇帝的决定。
她觉得既然皇帝这样安排，那就一定有皇帝的理由, 她只需要无条件地接受就好。
何况孝德皇后是她的姑母, 又教导照顾了她那么长的时间，她为姑母尽孝也是应该的，所以她几乎是毫无疑问地向皇帝磕头，道：“臣妾领旨。”
嫔妃和大臣们虽然心中还有疑惑, 但皇帝已经走出去了, 他们也只能跟上, 只是走之前忍不住回头看林祯一眼，或遗憾叹气，或幸灾乐祸。
林祯并没有将他们的目光放在心上, 接过圣旨后, 她在玉兰的搀扶下站起，跟了上去。她虽然被留了下来，但还是要送皇帝一程。
出去路上, 玉兰倒是担忧地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殿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陛下让您留在这里, 可是前天的事……”
林祯不记得前天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玉兰这才想起来那日林祯是处于混沌的状态，而皇帝嘱咐过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不要跟皇后透露她的病情。虽然不清楚现在这个状况那道口谕还做不做数，但看到主子这个样子, 玉兰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她, 免得再受一次打击了。
一行人很快行至道观门口，玉真道长已经候在那里, 见皇帝来到，便向皇帝行了个礼。
沈定也回了玉真道长一个礼，说道：“这些日子承蒙道长招待，朕今日便走了，皇后会继续留在这里祈福，还请道长照拂一二。”
玉真道长听说皇后会留下来祈福时，脸上并无惊讶的神色，仿佛早已知晓此事一般，不免让人怀疑皇帝是否早就有这个打算，还是说玉真道长真有那么神奇，早就已经料到此事。
“这是自然，陛下就放心吧。”
沈定又跟玉真道长寒暄了一会儿，就头也不回地下山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来看林祯一眼，不过林祯也没在意，像个没事人一样在他身后鞠躬送行。
这一幕幕都被随行的众人看在眼中，皇帝一早对皇后的态度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实在令人觉得可疑。
等皇帝走远后，林祯这才直起身子来，脸上波澜不惊地看着下山的道路，似乎并不因为皇帝的离去而不舍伤感，或是惶恐不安。
她甚至还有些庆幸，觉得这个时候和皇帝分开是一件好事，分开能让皇帝和她都冷静一下，不然有些事情就要不受控制了。
玉真道长走了过来，见她这副样子，倒是有些惊讶，皇后小小年纪就能修炼得这样荣辱不惊，实在难得。他客气地跟她说道：“皇后殿下这段时间就先在道观住下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贫道提就好。”
林祯见玉真道长过来了，便欠身对玉真道长示意了一下，轻声道：“那就叨扰道长了。”
皇帝一行人等下了山，分别坐上各自的马车启程，不在皇帝眼前之后，他们这才敢议论皇帝让皇后留在道观给孝德皇后祈福一事的蹊跷之处。
林祯不在了，林依等人自然是最高兴的，她和其他几个嫔妃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听她们聊关于林祯的事。
“娘娘，您说陛下怎么好端端的让皇后留下来啊，如果是为了给孝德皇后祈福的话，也不应该只留皇后一个人啊，这也太奇怪了。”
“莫非是昨日皇后随陛下进城的时候，做了什么惹怒陛下的事情来，陛下一气之下才将皇后留在这里作为惩罚？”
“可皇后毕竟是皇后，还要回去主持后宫事宜呢，她留在这里大半年，那这大半年里，后宫谁来管啊？”
有人就看了眼林依，谄媚道：“怕什么，宫里不是还有淑妃娘娘在嘛。”
林依如愿听到这句话，却要装出谦让的样子来，笑着反驳道：“妹妹别打趣本宫了，后宫之事怎么会轮到本宫来管？你们可别忘了，宫里还有贵妃娘娘呢，之前皇后生病，陛下不也是让贵妃娘娘代管后宫，接下来也应该是由贵妃娘娘继续代劳。”
柳美人就适时地出声道：“哎，淑妃姐姐此言差矣，之前陛下让贵妃代管后宫，是因为淑妃姐姐您刚被册封为妃，资历尚浅。但此次陛下南巡，四妃里独独只带了您，还不能说明您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吗？等回到宫里，您的地位就完全不一样了，她贵妃资历再高，在宫里再有威望，还能比得上陪陛下南巡过的您吗？”
听了柳美人这番话，其他唯林依马首是瞻的嫔妃纷纷附和，林依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还是暴露出了她此时内心的舒畅。
不过嫔妃们还是很好奇皇后到底做了什么事惹了皇帝，柳美人就假装不经意间说漏了嘴，道：“各位姐妹有所不知，那日我陪陛下去树林找皇后，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皇后正和贺大人两个人在树林里相谈甚欢呢。
你们说，一国之母和大臣这样不清不楚，陛下心里能痛快吗？陛下也肯定是因为此事迁怒皇后，才下旨让皇后留在道观，名义上说是为孝德皇后祈福，实际上是让皇后在这里反思自己。”
闻言，各位嫔妃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无不吃惊道：“没想到居然还发生过这种事，皇后实在太不检点了！”
“原是这样，怪不得我方才都没看到贺大人，也不知道皇帝如何处置贺大人了。”
“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居然做出和昔日旧友幽会的事情来，传出去皇室的颜面往哪放？按我说，陛下只是将她留在道观反省半年都是轻了，就应该昭告天下，废黜皇后。”
林依听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讨伐林祯，心里不知多满意，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等嫔妃们说得差不多了，林依才施施然地出声制止道：“哎，众位妹妹莫要说了，此事涉及皇室脸面，陛下既然没有公开，想必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桩丑闻，若是你们将此事传了出去，到时候说不定会惹陛下生气。
更何况，当时只有皇后和贺大人在场，也没人能证明他们是在幽会还只是普通偶遇寒暄几句，在那之前，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众人这才顺从地应道：“淑妃娘娘教导得极是，嫔妾会谨记在心。”
相比较林依等人，另一辆马车上的孙修媛却坐立不安。
虽然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皇后被留在道观半年之久，等回到宫中，后宫难免会风云变幻，嫔妃们会为了圣宠和权力不停地尔虞我诈，党羽之争在所难免，还会殃及池鱼，再想过之前平静的日子就难了。
她倒是不想争什么，只是她和孙贵妃是共同体，到时候孙贵妃肯定在风口浪尖上，她作为堂妹不得不帮，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不然孙贵妃要是倒台了，她在后宫也难以自保。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找出帝后分离的原因，从中周旋，看看有没有可能让皇帝收回成命，将皇后接回宫中主持大局。她也担心宫中的孙贵妃还不知情，到时候被林依占了优势，对她们不利，所以马上让心腹拿来纸笔，写信送回宫中。
林依有意让林祯和贺延的事情散布出去，让大臣们也知道此事。几番折腾之后，大臣们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才发觉贺延已然不在回京的队伍中，于是就认定了皇后和贺延私下勾结。
而此前对贺延颇为欣赏看重的大臣见贺延如此不知分寸，犯下如此大罪，都惋惜不已。
林祯并不知他人是如何在背后议论自己，她被留在了道观，却没有一点怨言。
送别皇帝后，她就带着玉兰和留下来伺候她的几个太监宫女回她住的地方，她要清点一下皇帝留下来给她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免得用到时却没有，下山采购也不方便。
她回到原先和皇帝住的院子，皇帝走后，院子就冷清了许多，林祯一开始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很快就释怀了，走了进去。
她才走进院子里，就看到一行侍卫走了上来，为首的正是皇帝这次南巡挑选出来做护卫的耿有仁。
林祯看到耿有仁后诧异道：“耿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不随陛下回去吗？”
耿有仁向林祯抱拳道：“回皇后殿下的话，卑职奉陛下旨意留在这里保护您的安全，您有用到卑职的地方尽管提。”
听到这话，林祯突然安心了些，不管是因为知道还有人留在这里负责自己的安危，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她松了一口气，笑着对耿有仁说：“那真是太好了，有耿大哥留在这里陪我，日子也不会太闷。”
耿有仁见林祯的笑不似强颜欢笑，一时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低下头跟林祯说道：“皇后殿下还是直呼卑职名字吧。”
林祯却无所谓道：“讲究这些做什么，陛下不在这里，我最大，我想怎么叫你就怎么叫你，也无人敢说什么。”
若不是林祯说这话的时候太过坦荡，耿有仁都要以为她在和皇帝怄气才这样说。
林祯和耿有仁聊了几句，突然想起来说道：“哎呀！我还没吃早饭呢，一大早就给陛下送行，都忘了这事，怪不得我肚子这么饿，玉兰，你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好吃的。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等你一来一回，我都要饿死了。”
说罢，她便不管众人，径直朝厨房走去，见厨房里一应俱全，没少她吃喝，她这才彻底安心下来，指挥厨子给她做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