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洗冤笔记(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39节

  袁朗回想了一下,还是摇头。
  宋慈原本以为时间和地点都对上了,说不定能从袁朗这里问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哪知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他暗思片刻,忽然道:“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我妹妹叫袁晴。”
  “听说你是从琼州来的?”
  “是。”
  “你家在琼州何处?”
  “琼州有一座毗耶山,我家在毗耶山下。”
  “你妹妹是几时失散的?”
  “算起来有八年了,当年她十二岁,出门去河边洗衣服,再没有回来。”
  “时隔这么久,你妹妹模样应该早就长变了,你还能认出她来?”
  “我妹妹被拐走那年,刚好到了打登的年龄,主文婆给她绣面,在她脸上文上了泉源纹,那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文身。她脸上有那么大一片文身,只要我看见了她,就能认得出来。以前我不知她被拐去了何处,两年前琼州官府抓到一个逃犯,是当年拐走我妹妹的人,这才审问出我妹妹是被卖到了临安的青楼做奴。我来临安找她,找了两年,终于把她找着了。”袁朗的说话声一直很低沉,直到提及妹妹被找到,才终于透出了一丝喜悦。
  宋慈想起方才张三石提到袁朗妹子时,说他妹子满脸文身,这倒是对应上了。“打登是什么?”宋慈问道。
  “那是我们琼人祖先定下的规矩,女子长到十二岁时,就要用炭灰加香草沤制成的文水绣面,否则死后祖先不相认。”
  宋慈道:“你是琼人?”
  袁朗点了点头。
  “虽说你妹妹脸上有文身,可时隔这么多年还能找到,那也不容易。”
  袁朗极为难得地咧嘴一笑,道:“我们琼人崇拜日月,信仰袍隆扣,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从小爹娘就教我,要我像袍隆扣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要我做妹妹的太阳,还在我手臂上刺了个太阳文身,要我把妹妹当作月亮来照顾。可我没什么本事,没把妹妹照看好,害得她流落外地,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别无所求,只要能找到她,带她回家,我受多少累都无妨。”
  “袍隆扣是什么?”宋慈问道。
  “那是我们琼人信仰的神灵。”
  宋慈能理解对日月的崇拜,但还是头一次听说袍隆扣,便向袁朗询问究竟。袁朗于是说了袍隆扣的来历,那是琼人传说中的创世始祖,说的是远古时候,天上有七个太阳和七个月亮,当时天地相距不远,白天时,七个太阳一起升上天空,炙烤大地,人们躲进深山洞穴里不敢出来,夜晚时,七个月亮又一起出来,月光亮得刺眼,让人难以睡觉,这样的日子苦不堪言。后来族人中出了一个被后世称为袍隆扣的英雄,一夜之间迸发出惊人的神力,以一人之力将天空拱高了一万丈,又冒着酷热拉开弓箭,一口气射落了六个太阳。族人们纷纷喊道:“留下这最后一个太阳吧,世间万物生长离不开它。”从此天上就只剩下了一个太阳。到了夜晚,袍隆扣又引弓搭箭,射下了六个月亮,正准备射第七个时,也许是累了,他射偏了,只射缺了月亮的一角。族人们又喊:“饶了它吧,不然夜里就一点光亮也没有了。”从此月亮就有了阴晴圆缺。袍隆扣用七色彩虹做扁担,从海边挑来沙土造山垒岭,又用脚踢出深溪大河,汗水流入刚踢好的河道,变成河水奔涌流淌。他怕天空再次下坠,于是伸出巨掌抵住天空,他的这只巨掌,化作了后来的五指山。‘袍隆扣’是琼人土语,‘袍’有祖先之意,‘隆’是大的意思,‘扣’则意为力量,袍隆扣三个字合在一起,就是大力神的意思。袁朗一说起这位创世始祖,神色变得极为虔诚,原本少言寡语的他,将这一琼人传说无比翔实地说了一遍。
  宋慈听罢,只觉得琼人的这个袍隆扣传说,倒是与“羿射九日”的传说有颇多相似之处,只怕是同出一源。他没过多在意,想了一想,问道:“你妹妹如今还住在锦绣客舍吗?”
  袁朗摇头道:“盘缠丢了,哪里还住得起锦绣客舍?我把她安顿在……”
  “你怎么还在这里?”张三石的尖细嗓音忽然在侧门里响起,“还不快把泔水桶提进去,灶房等着用呢!”
  袁朗没再往下说,也不再理会宋慈,提起两只空桶,埋着头进了熙春楼。
  “啊哟,几位还没走啊?”张三石凑了过来。
  宋慈道:“我有些事,想问你们鸨母。”
  刘克庄之前就想过要找云妈妈问话,这个云妈妈坚称月娘是去净慈报恩寺祈福失踪的,必然知道不少内情,没想到宋慈也有此打算。他当即向张三石扔出一串钱,道:“听见了吧?快去把你们鸨母叫来。”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云妈妈出门去了,还不知几时能回来呢。”
  “你刚才说她嘴馋,还带了鱼羮给她,”刘克庄道,“现在却说她出了门?”
  “小人就是端了鱼羮进去,到处找不着云妈妈,才知道她刚刚出了门。”
  “她去了哪里?”宋慈问道。
  “小人也不知道。”张三石一问三不知,却丝毫没有还钱的意思,把铜钱往怀里一揣,“楼里现在黄猴儿说了算,要不要小人去把他叫来?”
  “那就不必了,叨扰了。”宋慈结束了查问,又向赵之杰行了一礼,转身朝巷外走去。
  赵之杰在原地驻足不动,待宋慈走远后,才和完颜良弼一起踏进了熙春楼的侧门。张三石正准备关门,见赵之杰和完颜良弼闯进来,想要阻拦。完颜良弼不像宋慈和刘克庄那么客气,大喝一声“滚”,一把将张三石掀翻在地。
  宋慈说走就走,刘克庄对此早已习惯。见赵之杰和完颜良弼进了熙春楼,刘克庄追上宋慈道:“那小厮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鸨母此刻说不定就在楼里,只是故意躲着不见我们,要不要进楼去看看?”
  云妈妈若是故意躲着不见,即便找到她,也难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不用了。”宋慈脚步不停,“腊月十四晚上,月娘人在望湖客邸,还怀有身孕,这些事你是怎么打听来的?”
  刘克庄当即将与叶籁重逢,从叶籁处得知月娘曾出现在望湖客邸,以及他去望湖客邸查问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宋慈听罢,加快了脚步,道:“走,去望湖客邸。”


第四章 客邸血迹
  当刘克庄再一次来到望湖客邸时,迎接他的依然是之前那个矮胖伙计。
  “去城里转了一圈,看过了望湖客邸,别的旅邸都瞧不上了,还是你们这里的房间最合我意。”刘克庄没有撑伞,发髻已打湿了不少,笑着就往里走。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没有撑伞、手提两个罐子的宋慈。
  这一次刘克庄径直穿过临安邸,去往西湖邸的最里侧,来到了听水房外。他摸出一张价值一贯的行在会子,交给那矮胖伙计,道:“本公子今天就住这间最贵的房,开门!”
  那矮胖伙计喜笑颜开,忙取出钥匙开锁,提着灯笼进去,先将烛火点亮,再请刘克庄和宋慈进房,又问二人要不要吃喝点什么。
  “刚吃过饭,吃喝就不用了。”刘克庄道,“天冷得紧,烧一盆炭来。”
  那矮胖伙计麻利地去了,不多时端来了一盆刚刚生好的炭火。
  “再拿一把扫帚来。”刘克庄又道。
  那矮胖伙计看了看房内,四处都很干净,奇道:“公子是觉得哪里不够干净吗?”
  “哪里这么多话?叫你去拿,你便去拿。”
  那矮胖伙计点头应了,又去取了一把扫帚来。
  刘克庄示意那矮胖伙计将扫帚放在墙角,指着几案上的花口瓶道:“以前那个旧的花口瓶,也是摆在这个位置吗?”
  “是的,一直都摆在这个几案上。”
  “以前那花口瓶是何形状?”
  “和这个一样,只是花纹略有不同。”
  “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刘克庄扔给那矮胖伙计一串钱,将他打发走了。
  那矮胖伙计前脚刚走,刘克庄后脚便掩上门,回头一看,宋慈已将花口瓶中插着的几枝蜡梅取出,将花口瓶整个拿了起来。花口瓶不大,约莫一尺高,细长的瓶颈很轻易便能握住。
  “这个花口瓶周围,当真会有血迹?”刘克庄来到宋慈身边,看着脚下的地面。
  “有没有血迹,验过便知。”宋慈将花口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将几案搬开,清空周围的地面。他把火盆里红彤彤的火炭倒出来,尽可能均匀地铺开在地面上。做完这一切,他将窗户推开透气,然后在旁静候。
  地面是由一块块地砖铺砌而成,火炭在地砖上忽明忽暗地烧着,过了好一阵子,渐渐熄灭了。这时宋慈取来扫帚,将地上的炭灰尽可能地清扫干净。
  提来的两个罐子一直放在桌上,宋慈清扫完炭灰后,将其中一个罐子抱了起来。在揭开封口之前,他示意刘克庄去门口看一看。
  刘克庄将房门拉开一丝缝隙,朝外面望了望,四下里空无一人,回头道:“放心吧,外面没人。”他关上门,又去窗边看了看,确定窗外也没有人,这才走回宋慈身边,将另一个罐子抱了起来。
  宋慈揭掉了罐子的封口,里面装的是酽米醋。刘克庄也揭开了罐子封口,他抱的罐子里装的是酒。宋慈将酽米醋均匀地泼在地面上。刘克庄有样学样,也将一罐酒均匀泼了。
  地面刚刚被炭火烧过,一块块地砖还热得发烫,酽米醋和酒一泼上去,立刻白汽蒸腾。刘克庄捂住鼻子,和宋慈并肩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汽氤氲的地面。
  很快,一部分地砖开始变色,渐渐显现出了成片的鲜红,形如血沫。宋慈揩起一点血沫状的液体,在指尖搓了搓,凑近鼻子闻了闻,点头道:“果然是血。”
  自从得知韩?包下了整个望湖客邸,离开时却只清扫了一间房,宋慈就意识到这间房中必有蹊跷。得知房中的花口瓶被换过,旧的那个不见了,他很容易便想到旧的花口瓶是打碎了,再加上房间被仔细清扫过,他不禁暗想会不会是有人在这间听水房中拿花口瓶攻击过他人,以至于花口瓶被打碎,地上留下了血迹,所以才要将听水房清扫干净,又换了一个新的花口瓶摆放在原处。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想,要想验证,就要查验听水房中是不是真有血迹。酽米醋和酒遇热化气,能将地砖缝隙中残留的血液带上来,使之显现于眼前,哪怕过上十天半月,血液早已干透,这一方法依然可行。他怀疑花口瓶曾被用来攻击人,那么被攻击之人流出的血,应该就在花口瓶的周围。他依此检验,果然在地面上验出了血迹。
  此时此刻,验出来的血迹就呈现在宋慈和刘克庄的眼前,不是一丁点,而是很大的一片。有人曾在这里遭受过攻击,不但流了血,很可能整个人还在地上躺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否则血迹不可能蔓延这么大片。
  刘克庄看着地上的血迹,道:“腊月十四深夜,月娘从望湖客邸跑了出去,韩?的家丁跟着追赶,此后月娘便失踪了。这房中的血迹,会不会与月娘的失踪有关?会不会是韩?的家丁抓住了月娘,将她带回了望湖客邸,在这里杀害了她?”
  宋慈摇了摇头,道:“仅凭这一摊血迹,这间听水房中究竟发生过什么,又是何人所为,眼下还不能断定。当务之急,是查出这血是什么人所流,以及找到月娘人在何处。”
  “月娘这么久毫无音讯,很可能已经死了。”
  “若真是死了,那就要找到她的尸体。只有找到尸体加以检验,才有可能查出更多线索。”宋慈压低了声音,“还有,今晚验出血迹一事,只能你我知道,千万不能让外人知晓。”
  “我明白。”刘克庄点了点头。韩?曾包下望湖客邸,还曾刻意打扫过听水房,验出来的血迹极大可能与韩?有关,一旦传出去,若是让韩?知道了,势必会打草惊蛇。眼下宋慈还没查到任何证据,倘若韩?足够警惕,说不定会将一些残留的线索和证据毁掉,甚至直接阻挠宋慈办案,不让宋慈有机会往深处查。
  两人不再说话,开始默默清理地上的血迹和酒醋,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紧掩的房门之外,望湖客邸的掌柜马致才不知何时来了,此时正悄无声息地贴在门上偷听。直到房中再没有说话声,马致才不再偷听,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过了片刻,听水房的房门拉开了。夜风在门窗之间对着吹刮,房中酽米醋和酒的气味可以消散得更快。
  拉开房门的人是宋慈。他站在门内,朝外面看了看。
  雨一直下着,门外有不少湿漉漉的脚印,有宋慈自己的、刘克庄的,还有那矮胖伙计的。宋慈这些年研习刑狱之道,一直心细如发,观察入微,养成了随时随地注意观察身边各种细节的习惯。之前进听水房时,他就看过地面,有意无意地记下了三人脚印的尺寸大小。然而此时在门外的众多脚印之间,赫然多出了第四种尺寸的脚印,比其他三人的脚印长了一截。
  多出来一个人的脚印,证明不久前有人来过听水房外,再看脚印的朝向,从院子里延伸过来,最终横在门口,显然此人曾紧挨房门侧身站立,而出现这样的站姿,只有一种可能——此人曾贴在房门上偷听。
  宋慈的眉头微微一凝。他叫了一声刘克庄,沿着脚印往外走。外面是湿漉漉的院子,满地都是雨水,分辨不出脚印在何处。穿过院子,同样的脚印又出现在了廊道里。宋慈一路追寻,虽然好几次经过露天雨湿之处,但总能在干敞的地方找到中断的脚印,最终发现脚印一直通到了望湖客邸的大门。
  宋慈朝大门外望了一眼,能看见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丰乐楼,以及楼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他转头问门屋里那矮胖伙计:“方才有谁出去了吗?”
  那矮胖伙计应道:“马掌柜刚刚出去。”
  “哪个是马掌柜?”
  那矮胖伙计抬手一指:“那个没撑伞的就是。”
  宋慈顺其所指望去,丰乐楼外的行人中只有一人没有撑伞,那人头戴白色纱帽,身穿皂色衣服,步子匆匆地走进了丰乐楼。
  宋慈立刻叫上刘克庄,两人冒雨来到丰乐楼前。
  丰乐楼是临安名气最盛的酒楼,也可以说是整个大宋名气最盛的酒楼。整座楼是仿照开封樊楼而建,由东、西、南、北、中五栋楼宇连接而成,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款曲相通。在望了一眼丰乐楼的金字招牌和在风雨中胡乱飘摇的酒旗后,宋慈当先走入楼中,刘克庄紧随在侧。楼内朱门绣窗,玉幕珠帘,灯烛晃耀,一眼望去极是气派,再加上鼻中是酒香飘溢,耳中是丝竹琴瑟,当真恍如仙境,令人一入其中即有沉醉忘归之感。
  早有身着紫衫、头戴方巾、脚穿丝鞋净袜的侍者前来相迎,一见宋慈衣着寒酸,又闻到宋慈身上一大股醋酸味,热脸立刻冷了大半,若不是见到同行的刘克庄衣着华贵,只怕早就撵人了。
  宋慈没搭理那侍者,抬脚便往里走,目光扫视,搜寻马致才所在。
  侍者有些着恼,想要拦下宋慈。刘克庄赶紧掏出一张行在会子,塞给那侍者:“我们找人,一会儿就走。”说着追上宋慈,张眼一望,指着头顶:“在上面。”
  宋慈抬起头来,见马致才已身在三楼之上,正通过一座连接中楼的飞桥。
  二人立刻上到三楼,行过飞桥,又望见马致才没在中楼停留,而是走过另一座飞桥,去了西楼。二人追至西楼,见马致才走向西楼最里侧的房间,房门上挂有号牌,上书“水天一色”四字。房外的墙壁上绘有山水壁画,画中题墨“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就在这间水天一色阁的过道里,站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二人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韩?的家丁,前几日曾在熙春楼见过,还在太学岳祠与之发生过冲突。
  刘克庄低声道:“好啊,这马掌柜原来是找韩?通风报信去了。”
  宋慈没应声,而是拉了刘克庄一把,只因马致才回头张望了一眼。二人侧过身子,马致才没看见二人,掬着双手,脸上堆笑,走进了水天一色阁。
  “眼下怎么办?要不要过去抓个现形?”刘克庄道。
  宋慈却是一脸镇定,道:“先看看再说。”
  “还看什么?”刘克庄道,“凶手定是韩?,是他害死了虫娘,月娘的失踪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宋慈却摇了摇头。从目前情况来看,马致才在听水房外偷听,得知他验出血迹,又赶来通风报信,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但马致才到底急着向谁通风报信,眼下还不清楚,毕竟韩府又不止韩?一人,虽有韩府的家丁守在水天一色阁外,可阁中之人未必就是韩?。他拉着刘克庄,往回走过飞桥,回到了中楼。
  二人在中楼拣了一处散座,背对水天一色阁坐了,要了两副盘盏、三碗水菜和一瓶皇都春。中楼有好几个身穿艳裙、戴五色彩冠的舞姬,簇拥着一个梳冲天髻、披猩红大氅的歌伎,正在歌舞献艺。二人假意吃喝,欣赏歌舞,实则不时回头朝水天一色阁望上一眼,尤其是刘克庄,他认定马致才是找韩?通风报信,回头更加频繁,盯着水天一色阁的动静不放。
  如此过了好一阵子,水天一色阁的门终于开了,开门之人不是马致才,而是韩?。
  突然见到韩?出现,宋慈和刘克庄忙避过了脸。刘克庄小声道:“你看,我就说是韩?吧。”宋慈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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