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旒珠
兽首香炉飘出甜丝丝的烟雾,缥缈薄雾间,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半遮床帏中探出,虎口和指腹处有薄薄的剑茧,掌心处亦有不明显的泛白疤痕,是细小尖锐乳齿留下的齿痕。
南离探出掌去,轻而易举地将他的腕子捉在掌中。逄风的腕骨很细,他几乎一用力就能折断。但同样,他也再次绝望地发觉,他和林逢的确是同一个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皮相易改,骨相却改不了。他无数次攥过林逢的手腕,对他腕骨的触感无比熟悉。逄风和林逢,的的确确是一人。
被南离所触碰的肌肤,开始慢慢泛起了温热,又攥了一会,他开始听见逄风微弱的心跳。
他心底开始兴奋地颤栗,这就对了,他那颗凉薄的心,只能为自己一人而跳动,他那双狭长的眼,也只能看着他一人,他那条能说会道的舌,从此再也说不出将自己换掉,去契其他妖兽作为灵宠的话了。
他不再是无法逾越的山峦、无从战胜的梦魇,无所不能的妖魔,仅仅是一介凡人而已。
许是南离的动作过于粗暴,逄风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吃力地睁开了眼。
他说:“你可真是好人缘,几日不见,那几个小崽子就在满世界寻你……不仅是我,你想必还哄骗了不少人罢。”
而逄风的眼神依然带着淡淡的厌弃。
正在此时,殿门却传来了些响动。
南离放开被他攥得发红的手腕,又一把扯落罗帏,将逄风笼罩在昏沉的帐香中。
他快步走去,郁木境外站着青鸿,青鸿神色严峻,进殿后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南离,你不是不喜浓重熏香,今日怎么……?”
南离温驯道:“师兄,林逢往日向来喜爱这香,我不过睹物思人罢了。”
他表面装得恭顺,内心却在想,是那几个不安分的弟子告诉了师兄?
青鸿皱起了眉。
登云试那日,林逢露出真容后,南离便失了控,化身白狼挟走他便不见踪影。回来时,却只有南离一人。
而南离的解释是,林逢知自己为九阙招惹灾祸,主动离去,他去意已决,自己无法阻拦,只得放任他离去。而他打上数个宗门讨要说法,便是对焆都强逐救命之人的愤懑。
倒也没有问题。
只是青鸿总觉得不对劲。
他知晓南离对林逢的爱有多么炽烈,并不相信他会心甘情愿放林逢离去。
他边与南离闲聊,边往殿内走去:“唉,林逢小道友实在……他若回来,九阙哪怕倾尽全宗之力,也要保住他。”
青鸿又走进了寝殿,望向身侧的南离,惊异道:“你突破了?什么时候的事?”
到他们这个修为,若再进一步,便难如天堑。南离在当前的境界已经待了数十年,如今却隐隐有突破趋势。
“是,”南离双眼有些发红,“师兄,我想通了,只有加紧修炼,才有力量去护所爱之人,不然只能如我这般,眼睁睁任他离去。”
青鸿一时沉默不语。
事到如今,他已相信了南离九分。只是这分明是白日,床帏却垂落而下,颇为可疑。他知晓南离从不在此处入睡,那只是个摆设,却为何……?
青鸿手中折扇不着痕迹一挥,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将玉色的床帏掀开了一道暧昧的缝隙。
青鸿定睛一看。
楠漨
床榻上只有灵蚕丝织成的绫罗绸缎,被褥被叠得整整齐齐,其上空无一物,甚至没有半点有人睡过的痕迹。
便是隐身之术,也做不到这般连一点痕迹不留。
那阵细风极其柔缓,轻柔布幔倏忽间飘拂而起,又静默地落下了。
青鸿心里升起几分愧疚来,他竟一时不察,怀疑师弟来。小师弟二百年来从未瞒过他什么,而林逢离去,他不知心里得多么痛苦,他却……
他想说些什么,终归还是叹了口气,走出了郁木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南离的眼中却闪着奇异的兴奋光亮。
他掀开那轻软的罗帐,逄风依然静静卧在被褥间,只不过侧过脸不去看南离,裸露在外的脚踝挂着他亲手缚上的锁链。
长夜太子极其聪慧,从不做无用之事,他知晓呼救亦是无用的,因此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他可以看见他。
只有他可以触碰到他。
南离望着他,瞳中之色又深邃了几分,他再次欺身而上,咬上他伤痕累累的肩胛。
躯体交缠之间,南离没有注意到,一串赤红如火的灵珠悄无声息地浮现在那只被栓住的脚踝上。
第113章 旒珠
轻软帷幔悠悠拂动,随着南离的离去,逄风再度回归的心跳与呼吸也开始减弱。不过,这次指尖的温度却没有完全消散,而是残留了一丝,想必是因为南离的东西还留在体内。
逄风用伤痕累累的右臂遮住了眼,线条好看的小臂上旧伤叠着新伤,格外刺眼。
这次南离强迫他与自己神识交融,他的神识是一团无比炽烈的金白火焰,逄风魂魄上留着他的烙印,无从反抗,那团火焰蛮横地往他魂魄深处侵入,几乎灼伤了他。
那是种极为可怕的神魂颤栗之感,逄风擅长忍耐痛楚,可这又并非纯粹的苦楚。妖兽滚烫神识彻底融入了他,几乎与他不分彼此。
他有预感,若是意志稍微弱些,便会连魂魄的边界都维系不住,彻底与他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