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海晏河清


  獐子剥了皮,片成手指粗细的肉条。肉条先是在佐料中腌会,待肉条微微收缩,便架在火上炙烤。
  獐子肉不必烤太久,只转那么几圈,待肉条表面变成焦褐色,内里带些血丝,喷香味道散发而出,就能入口了。
  南离用胡椒调了酱汁,悉心将最嫩的腹肉沾上酱汁,喂给逄风。逄风一口叼住,几下就咽下肚,肉条汁水丰富,鲜嫩味美。
  南离得意洋洋:“还要狮子么?”
  逄风舔了舔嘴唇:“不要了。”
  南离烤肉的功夫,逄风倒也没闲着,他摘了些白色的圆菇,也在火上烤,圆菇一烤便涌出一汪汁水,解腻。
  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他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了下来。逄风仿佛回到了许久的游猎之前,他有时候困了,盖着狼的尾巴就睡。
  江逐辰注视着摇曳的火光:“殿下,我真没想到还有机会与你并肩而行。”
  他郑重其事道:“谢谢你。”
  落云猎场自然有用于休憩的山庄,江逐辰早早进了屋。逄风与南离则进了另外一间。
  南离熄了灯。
  黑夜里,逄风攥住了他的手。
  他知道逄风满心疑虑,南离回握他的手:“……别怕,我在。”
  第204章 海晏河清
  逄风搂着南离宽阔的背脊,下巴正好搁在南离的肩膀。南离的大尾巴一条盖在他身上,一条给他抱在怀中。
  逄风半睡半醒间蹭了几下,有些迷蒙:“怎么抱不进怀了……”
  他的声音竟然隐隐透着些无措:“明明先前还是很小一只,抱在胸前……”
  在说梦话么?
  南离觉得新奇又可爱,逄风神魂不稳的时候,也显现出这般模样。他这人强势冷厉惯了,这点懵懂反而形成极鲜明的反差。
  他之前遇见过的幽荧也是如此,南离猜测逄风变成如今的性子,几乎全因左相。
  可逄风抱过年幼的狼入睡吗?
  南离记忆里并没有——他在逄风身畔就睡不着,尽管逄风有时候会让狼陪着睡,但他并不记得他抱过幼时的自己入睡。
  ……或许是他忘了。
  毕竟,幼时的记忆很少有人留存,狼也一样。可南离贪婪地注视着他宁静的睡颜,只觉得这人成了自己的心头肉,逄风心口每起伏一次,他心尖就颤一下。
  南离伸出手臂,将逄风更紧地揽入怀中。狼将逄风轻轻松松圈在怀里,亲了一口:“你也好瘦,正好被我抱着……”
  逄风又蹭了他的尾巴几下:“大尾巴。”
  南离正想听听他还要继续说什么梦话,逄风却歪头睡了过去。
  翌日,南离睁开眼,便望见逄风倚在窗沿,微垂着浓黑的睫,视线落在手持的书卷上。那张脸好看得不像话。
  南离忍不住问:“宝贝,你还记得昨夜说了什么?”
  逄风冷冷一瞥:“不知道。”
  ……还是熟悉的他。
  离开了落云猎场,几人同去了岱山天折。天折脚下有山村,有酒家。江逐辰寻了位置坐下,要了盘酥炸赤鳞鱼。
  赤鳞鱼不过拇指长的小鱼,却值钱得很。一条值得上半粒银。这赤鳞鱼只有天折的一眼泉里才能养活,出水即死。
  鱼裹着一层薄粉,油中炸过,连刺都是绵软的,却维持着出水跃出的姿态,旁边摆了豆腐丸子,做出龙戏珠的形意。
  逄风夹着鱼,慢慢吃着。他对鱼兴致不大,吃到豆腐丸子,却多动了几筷。
  南离留意着他细微的神情,见状马上去了伙房,寻师傅去买丸子馅料的配方。
  江逐辰为逄风酌了酒。
  二人碰杯。
  江逐辰道:“殿下,还记得么?当初你我出兵归来,路过天折,总要在这喝一杯的。”
  逄风盯着杯中摇晃的酒液:“是啊……物是人非,转眼已二百年了。”
  江逐辰缓缓道:“殿下,我还记得每一个弟兄的名字。没有长夜卫的时候,绝大多数兵士埋骨他乡,二百年过去,即便是至亲家人,也很少有人祭奠了,唯有我还记得。”
  他掏出一块腰牌,和先前长夜卫一模一样的乌金木材质。这块腰牌上印着的字迹有些磨损,逄风只能依稀辨认出字迹。
  壹。
  江逐辰。
  他是第一名长夜卫。
  江逐辰又说:“长夜卫自创建以来,伤亡一向惨重,直到工部的符纸法器投入使用才好些。他们名字会被刻在英魂碑,受后人祭拜,家人也会得到抚恤,不会有后顾之忧。若有子嗣,子嗣也可以继承父辈的腰牌编号。”
  他最后说:“我记得每一个名字。”
  逄风定定凝视着他,只觉眼前的青年,将自己变成了一块活着的墓碑。
  南离同样沉默,他用那只眼视过长夜卫的魂光,他们与东荒修士截然不同。
  长风呼啸。
  天折依然是从前孤寂凄冷的模样,它平日里无人造访,只在逄风殉身时热闹了一场。
  几人敬重太山府君,徒步上山。
  崖顶那棵半死不活的枯树竟然还苟延残喘着,树杈栖着的乌鸦倒是换了一批。逄风寻到那池潭水,他的血流进了潭水,即便是萧瑟的早春,潭水旁的萋萋青草也格外茂盛。
  潭水旁,竖着一座矮矮的无字石碑。
  江逐辰说:“每年,我与小妹都会来这祭拜你。后来她走不动了,却坚持要来,我便背她上山。我与小妹从不去皇陵,因为那里葬的是灵王,不是殿下。”

第204章 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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