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五)


  紫宸殿前的禁军也稍微松口气,但也为婉儿心伤。
  这么好的一个女子,怎么偏偏看上那个被废黜的藩王?
  “皇上,庐陵王在房州那么久,一家人孤苦无依。就算庐陵王当初有错,但您的孙子孙女们并无过错,他们好歹他也是您的血脉,如今大周已定,皇上是否有意召他们回来共享天伦?”婉儿故意提及他们和女皇的血脉相连,以图女皇有舐犊之情。
  武则天看了婉儿许久,直看得后者心里畏惧。
  “也好,”女皇最后道,“重俊回来了,其他人也自然要回来。诏书由你拟定,写好了直接快马发到房州,希望朕入土之前还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有朕的孙子孙女们。”
  听了这一番话,婉儿顿时释然。
  今日这番凶险,让人心惊肉跳,若是真的被女皇指给了武三思,那倒不如求取三尺白绫自尽。
  回到府中,婉儿即刻叫来了张天。
  “张天,太医院那里可有发现?”
  “有,”张天落座侧首道,“我翻查过太医院的记录,公主府前几日的确要了一些外伤的药,定时定量,不差分毫,可近几日陆陆续续地断了,许是伤好。”
  婉儿又喜又恨道,“司马哥哥的确没有死,而太平公主的确食言。”
  “司马安既然就在公主府上,为什么迟迟不露面或者写封书信告知你?”张天问。
  婉儿也百思不得其解,摇头道,“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也可能是身子还未康复,从那么高的地方衰落,怕是身体受了极大的伤害,恢复起来也着实不易。”
  “那如今你怎么办?”
  “知道司马哥哥平安即好,让她安心养伤,暂且不去扰她。”
  “嗯。”
  婉儿侧头看着张天,沉默片刻启口道:“我想你替我办一件事情。”
  “何事?”
  “庐陵王不久将要还朝,我怕朝中有人会对他不利,希望你能去一趟随身护送他平安归来。”
  张天回首对上婉儿的视线,深色瞳孔里带着一丝疑惑。
  “你近日好似不愿我守在你的身边。”
  婉儿微笑回,“近来事多,是让你奔波劳碌了,等庐陵王还朝我便许你休养一段时日,如何?”
  张天将信将疑,看着婉儿的笑心里滑过一丝凉意,但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好,我一定带他平安归来。”
  “嗯。”
  华灯初上,上官残于庭院口送走了张天,回身时候在另外一侧看见了一人。
  “稀客!”上官残认得此人,她在司马安身边的日子久过她们四个在司马安身边的总和,而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司马惜。
  司马惜穿着以祥云图案缀边的襦裙,眉宇之间褪去了先前的鲁钝,显露出一点精明,但眼眶深陷,眼睑处带着青丝,连人也憔悴了许多,脸颊上隐约带有泪痕,虽然用粉遮盖了一些,但依旧让上官残看出了端倪。
  “姐姐可受欺负了,为何伤心?”
  司马惜以袖口拭了拭面颊,强扯出一丝笑容,送上金丝熨帖的请帖道:“公主有请上官女史明日晚宴过府一叙。”
  ☆、金蝉脱壳(五)
  上官风为婉儿斟了一盏茶,清茶袅袅冒着青烟,缭绕在室内。
  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内室的红木桌上,上官风侧眼面带犹豫地看着隔间。
  烛火跳动,婉儿锁眉翻过一页,又继续像座石像般坐着,嘴一张一合默念着书上枯燥的长句,心无旁骛。
  上官风看着外头天色,估摸着上官婉儿更衣的功夫,于赴宴已然是晚了。但婉儿依旧从容,上官风只能立在外室耐着性子等着,心里也同时在煎熬着。
  这样又过了许久,眼见着宴会就要开始,上官风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太平公主的家宴您要换哪套衣裳,我让人去备着。等会儿是要坐马车去还是轿子抬着去?”
  “不急,”婉儿随意答,抬眉望着上官风,闲闲道,“等我看完这一卷。”
  “姑娘,她可是太平公主,不比旁人。”上官风越发焦急,上前道,“平时那些官员老夫子设宴您也都是早早开始准备了的,如今倒怎么分不清形势了?”
  “小风,我虽在内廷,但外头的局势还是略知一二。”婉儿扬眉。
  上官风自知失言,低头嚅嗫道:“我也是替姑娘着急才口不择言的,姑娘切莫怪罪。”
  太平公主乃是大周第二等人物,上官女史人前风光,人后还需仰人鼻息。虽然在诗坛可算得上数一数二,但论政治实力远远不及太平公主,如今正有机会攀交,怎么这么冷冷淡淡?
  上官风想破了脑袋还是无所得,于是只能摇着头叹气往其他人那儿商讨去了。
  婉儿听见了门闭合的声音,摇头放下手中的书卷,《后汉书》平静地躺在烛光下,打开的卷面被窗外透来的清风胡乱翻动。
  灯光被风吹的凌乱,婉儿的脸也忽明忽暗。
  早前刚推想司马安在太平公主那儿,太平公主傍晚就遣人来送请帖,事情太过巧合。
  太平公主此举何意,婉儿猜不透,所以就决定以静制动。
  若是这场宴会专为自己举办,那么今晚就还需要一番折腾;若是宴会非为自己所办,那么今晚就可以风平浪静。
  婉儿拿起竹签挑明了灯芯,双手搁在桌案上枕着下巴冥想。

金蝉脱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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