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1
“家父,家父……”
晏殊郦磕磕绊绊,片刻后总算强迫自己稳了稳心神,道:“家父时常教导臣妾,要为陛下分忧,家父的身体于朝事而言只是小事,万事抵不过陛下为先。”
“就拿近日弓州之事来说……臣妾听闻陛下要前往弓州,可否允臣妾同行,伺候左右?”
“哦?”沈寐挑了挑眉。
几步转过身,到了晏殊郦面前。
身后是喘息未平,浑身战栗的卫芜僮,身前是裙摆曳地,低下头的皇后。
帝王弯下腰,饶有兴致地看向皇后。
“晏殊郦,你知道什么叫做后宫不得干政吗?”
“陛下……”晏殊郦只觉自己的名字在沈寐口中如同蹚过刀锋,她惶恐地俯下身。
“臣妾只是想为陛下分忧,陛下总不能,总不能带一名男妃前往……何况赵公公还在此处,臣妾不服!”
卫芜僮这会终于缓过神,他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匆忙辨认晏殊郦的意图。
前些时日晏殊郦才给卫芜僮带了信,今日总归不是心血来潮。
若为嫉妒,晏殊郦何必惹得沈寐猜疑?
除非……
不远处,沈寐细细思索了一遍晏殊郦那些话的真实性。
寝殿内静了一瞬。
最终,沈寐直起身。
“皇后乃后宫之主,岂有同行之理,不过皇后如此坚持,朕便给皇后一番薄面,来日弓州之行,朕独自前往便是。”
说完这话,沈寐头也不回地绕过晏殊郦,往寝殿外走去。
临了踏出殿门之际,沈寐顿了顿。
余光斜斜望过来。
带着肃杀之气。
“卫芜僮,朕警告你,别再动不该有的心思。”
“你跑不掉的。”
话音如锋,一字一句剐在卫芜僮身上。
等到寝殿外高呼,恭送沈寐离去时……
卫芜僮后背已全是冷汗。
混着淤青,与血迹。
-
弓州之行,定在三日后。
行程匆忙,沈寐再无闲暇,一连三日,卫芜僮没见过沈寐。
倒是庆幸。
这种间隙,给了卫芜僮养伤的时间。
上药之人依旧是赵邝。
原本卫芜僮想自己来的,但赵邝说什么都要尽侍奉的职责,不肯假手于人。
如此盯得紧,卫芜僮猜,该是沈寐下了命令。
不仅是赵邝,在卫芜僮待在寝殿内的这段时间里,寝殿外的宫人也被悄悄换了一批,换成了一批身手轻便的。
除此之外,整座寝殿三里内,还新增了许多侍卫。
里外三圈,滴水不漏。
换防与宫人更替都做得隐蔽而自然,卫芜僮身处其间无所察觉。
他还在等着卫和书来接他。
可一等五日,始终不见卫和书的身影。
与此同时,卫府。
仆从搬着一个接一个的箱子从侧门悄悄离开,随后绕进后巷角落,将箱子抬上马车。
箱子在马车内安置好后,搬箱子的两名仆从随即返程,趁着街巷无人,轻手轻脚地推开府中侧门。
踏上不算宽阔的小路,行过遍地青草郁郁。
一抬头,不远处卫家主人走了过来。
仆从连忙行礼。
“辛苦了。”卫父身后的卫和书道。
搬完箱子,仆从可以暂歇,于是便起身告退。
只剩下卫父与卫和书,还有分别在他们二人身旁的卫母与吴弦钰。
今日本是乔迁。
说乔迁倒也不准确,更准确地来说,是避祸。
从今日起,卫府上下会相继悄然地离开皇城。
起初是卫父卫母和吴弦钰,再之后,便是仆从遣散。
到最后,余下卫和书一个人。
“我已在江林购置宅邸,父亲和母亲搬过去之后,会有新的仆从照顾你们,江林远离皇城,纵然陛下追查,也不会查到江林,请父亲和母亲宽心。”
话音未落,一行人已到了卫府侧门。
辰时之末,侧门隐蔽,静悄悄的。
出了这扇门,灾祸便该隔绝在外。
卫和书于是低下头,拱手行礼,“父亲,母亲,还请尽快启程。”
卫父看着这个自己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为了芜僮,你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是……”
卫父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约莫是想让卫和书抬起头来。
一旁的卫母早已泪流满面,侧过头去掩饰哭声。
卫父的手伸到一半,顿了顿。
最终,卫父握紧了拳头,不甘心地收回手,“和书,是我们卫府对不起你。”
说完,卫父似乎也没有脸面再待下去,领着卫母出门。
卫和书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听到脚步声渐远。
他叹了一口气,双膝跪了下去。
“和书此生,承蒙父亲与母亲养育,本该穷极一生侍奉左右,报养育之恩,可惜事与愿违,余生不孝,请父亲和母亲原谅。”
卫和书俯身,双手贴上地面,行了大礼。
彼时,卫父和卫母的脚步一顿。
吴弦钰眼看着卫父和卫母上了马车,一直紧锁的眉头却不曾舒展,她矮下身将卫和书扶起来。
“夫君。”
深情款款的眉目。
此刻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