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188

　　最后那些人占到了便宜便扬长而去，只剩下一老一少在原地，摩挲着兜里的几块钱纸币，盘算着能吃几天。
　　挨饿的日子是经常有的，周寂疆还七八岁，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小小一只，好像没断奶的羊。
　　奶奶经常眼神复杂揉着他的小脑袋，念叨着:“是奶奶对不住你。”
　　周寂疆以为奶奶是觉得自己没照顾好他还带着他受苦，下意识摇头，抬起小手努力去擦奶奶眼角眼泪，他说:“别哭，以后我会养你，带你过上好日子。”
　　奶奶很感动却只当他是童言童语。大山里的孩子很难挣脱出他们原本的命运，也很难走出大山，就算走出去了也是给别人打工，干些苦力活。
　　后来，上面要求教育普及，山里就多了一所小学。
　　于是闲暇时间周寂疆就去上小学。
　　那时候山里有一个好不容易建成的小学，小学的学生总共也就几十个小孩，老师是别的城市支教过来的，都是善良刚毕业的大学生，怀揣着希望，企图改变这个几千年都是耕作形式的村庄。
　　可他们一来当即瞠目结舌，失望透顶。
　　小学条件太差了，破破烂烂，连块像样的黑板粉笔也没有，隔壁是垃圾场，上课都得闻着那股冲天腐臭味。
　　很多大山里的孩子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就没什么读书的欲望，大部分小孩咋咋呼呼玩啊玩，最后连小学都没读完就匆匆忙忙去田里干农活了。
　　在支教老师以为这座山将永远这么僻远沉默下去时，有一个肤色白净又沉默少语的孩子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那个孩子叫周寂疆。
　　周寂疆与这座山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他与村里所有孩子甚至大人相比，完全不一样，他天生要安静些，别人玩泥巴的时候，他捧着书在看，别人玩老鹰捉小鸡，他攥着笔在奋笔疾书算数学题。
　　数学题晦涩，是初中知识。
　　最后他很快引起了支教老师的注意，与喜爱。
　　支教老师爬了几十分钟山路来到那间泥巴砖头糊成的小土房子，找到正在拔韭菜的周奶奶，告诉她——
　　你家的孩子是个天才。
　　周奶奶的大半生连同着眼界，都被困在这座大山了。
　　但她觉得“天才”这两个字必然是极好的。
　　经过支教老师一系列“科普”，读书就能过上好日子，运气好，还能去车水马龙热闹非常的城市里去，那地方可比城镇要好得多咧。
　　但是周寂疆要读好书，必然不可能扎根在这所小学，他年纪到了该上初中了，山里没有更高一阶的学校，周寂疆只能选择去城镇。
　　支教老师劝奶奶，千万别浪费了这读书的好苗子，或者说是埋没了这个天才，一定得去城镇上的学校读书才行。
　　按传统来说，周奶奶对于读书人是很尊重的，甚至可以说是盲从。何况这对于自己疼爱的孙子周寂疆来说，是件绝大的好事。
　　她又是热泪盈眶，答应了。
　　然后周寂疆就去城镇，迈上了正经读书的道路。
　　那段时间很辛苦，倒也不是学业，周寂疆本就不满足于那些农村小学里浅显的知识，很快把初中知识学透了。
　　唯一困难就是山路十八弯，又陡峭，周寂疆下山去城镇上要走几个小时山路，本就不合脚的鞋子很快磨破，磨出血泡来。
　　奶奶经常眼眶红红，小心翼翼磨了山里的药草，给周寂疆敷上。
　　没多久，入夜，小学支教老师又会勤勤恳恳过来，给周寂疆单独辅导功课。
　　他们觉得周寂疆一定会出人头地，或者说急切渴望周寂疆能成为他们的得意门生。
　　周寂疆很感谢他们，每次辅导结束都将他们送至村口，道别，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脚，回土房子。
　　奶奶就坐在门前那块大石头上，月光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她盯着周寂疆脚下。
　　“不学了也不要紧，”她说，“奶奶过惯了苦日子，不需要你为我拼命。”
　　奶奶不懂什么前途，只想周寂疆轻松点，像个普通的农村娃，下水捞鱼上山捉鸡，哪怕庸庸碌碌，一辈子快快活活就好了。
　　周寂疆摇摇头，他每次都说这是为了他自己，不是为了奶奶，让她别有心理负担。
　　奶奶红着眼，说好。
　　于是没多久周寂疆也就这样撑着到了高中，他考上了当地最有名的高中，支教老师高兴得忘乎所以，在土房子前面攥着他，把装着住宿费的红包递给了他。
　　老师怕他有负担，说:“你肯定能考上首都a大，到时候肯定很会赚钱，到时候还给我们就好了。”
　　可周寂疆还是拒绝了，支教老师已然对他掏心掏肺付出诸多时间，周寂疆不能再麻烦他们。
　　他选择在假期打工，半工半读，供自己上学。
　　期间辛苦暂且不提，再后来，周寂疆真的考上了首都a大，他本来想学医，但后来想想家庭状况，还是选择金融系。
　　农村孩子从偏僻城市的大山，硬生生靠着一股劲儿，凭着优秀，考上了全国最厉害的大学。
　　周寂疆登上了当地杂志，成为了大山、城镇、城市的骄傲，和一些人的榜样。
　　支教老师也凭着周寂疆老师的身份，被采访，甚至在当地出名了一把。
　　那天，大山鞭炮声不绝于耳，沉静村庄迎来难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