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240


  他说话时轻轻掀起裤腿,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腿就那样暴露在人前,当然,也包括那血淋淋伤痕。
  鹿孤舟下意识要阻止他,被他用完好无损的左腿踹下床。
  接着,周寂疆把包扎好的布条一点点拆下,期间牵扯到了皮肉,他膝盖疼得厉害,额头细汗,滑落鼻尖。
  鹿孤舟不愿意看见他那样折磨自己身体,偏过头去。
  可是他还是看见了。
  周寂疆的膝盖,那处毫无血色的肌肤,青青紫紫,青筋暴起。
  边缘有紫红色斑块,蜿蜒,小片大片练成一块,愈发严重。
  “为什么不让我看……”
  周寂疆一下子沉默下来。
  也就是那一刻鹿孤舟也不知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突然伸手揽住周寂疆腰身,用力,用力把周寂疆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
  “没事的。”鹿孤舟颤抖着说,小与他说,更像是与自己说,“没事的。”
  可是,才不会没事。
  他膝盖上长着的——
  是尸斑。
  这意味着什么呢?
  活人身上是不会长尸斑的,他会腐败。
  周寂疆学医,对他尸体腐败之后,产生现象都了如指掌。
  腹部膨胀、腐败绿斑、口鼻流出血水、腐败血管网、腐败水泡、腐败巨人观、软组织液化。
  他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很不体面。
  当然,就算生前再只手遮天的人,死了,怎么也体面不起来。
  周寂疆知道这个道理也看过许多例子,就是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以至于他一时沉默,怔愣原地。
  鹿孤舟看起来比他更在意,拥抱着他,死死锁着他,怕他随时会离开。
  他一次又一次重复:“没事的,没事的。”
  直到周寂疆勉强挣开些,鼻腔涌入新鲜空气,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嗓音,在鹿孤舟耳畔,道:“没关系。”他反过头安慰别人。
  鹿孤舟身体一震。
  “我想去看海,就现在,开车去吧。”然后他真的很真挚,说这句话。
  疯子都觉得他疯了,都长尸斑了还说这种屁话。
  可周寂疆说,他真的很遗憾,吞安眠药那晚意外死了,没见到潮起潮落,初阳升起。
  周寂疆说,没道理这次他还见不到,对不对?
  鹿孤舟说:“对。”
  好像被他洗脑了,鹿孤舟竟然真的大半夜听从他的话,拿了车钥匙,去别墅车库里,接了周寂疆,驶去海边。
  淅淅沥沥春雨打在车窗外,周寂疆坐在副驾驶,指尖描绘着雨的模样。
  他们原先要去机场去国外看海,如今,各种原因下,他们只能在国内最近的地方看海。
  车一刻不停在深夜里行驶了几个小时,周寂疆靠在车窗边听着雨声昏昏欲睡,偶尔醒转,偏头就能看见鹿孤舟锋利侧脸,他眼白明显有红血丝。
  后来鹿孤舟把他叫醒了,他们到了。
  他穿着单薄,就松垮一件卫衣,鹿孤舟给他披了件西装外套,牵他下车 往海边沙滩上走去。
  眼前黑漆漆一片,夜风裹挟着海水的味道,从他们身侧奔腾而过,卷来雨水刮在脸上。
  雨也越下越大,远处看周寂疆都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乌蓝海水汹涌击打着沙滩,狂风大作,明显天气不正常。
  身侧男人紧紧攥着他的手,黑暗里热烈着,雨水里滚烫着,顺从着他,与他往危险的地方越来越近,直至在礁石肩靠着肩坐下来,扎根。
  周寂疆额头很烫,鹿孤舟摸了摸,说:“你发烧了。”
  天空不知何时亮了许多,只不过还是灰蒙蒙,快凌晨了,雨也差不多停了,海边浮现了一点猩红,周寂疆说:“我好像烧糊涂了,想跟你坐在这块礁石,看日出,看涨潮,看海水把我们淹没,最后什么也不剩。”
  “这可以算作殉情吗?”鹿孤舟竟然说。
  疯批就是疯批,别人听了周寂疆那段话直接撒丫子跑路了,就鹿孤舟还会说这种话。
  周寂疆默了半秒,正当鹿孤舟唇角向上弯,他突然说:“我不喜欢自杀。”
  鹿孤舟笑意寸寸淡了:“我知道那是个意外。”
  他知道周寂疆不会自杀,无论是因为周奶奶还是因为周寂疆本身性格。周寂疆就不会干出那种事。
  他其实也无数次后悔,在深夜里辗转难眠,甚至痛苦不堪过。
  如果当时没有失控去打那个电话就好了,没有闹着脾气顶下莫须有的罪名就好了。
  他也会这样想,然后变得更痛苦,更难以释怀。尤其是他后来发现那一晚周寂疆其实订了两张机票,那是两张去海边的机票。
  鹿孤舟嫉妒过那另一张机票的拥有者,后来,发现更令他心脏如同刀割,其实是周寂疆那晚也准备去看海的。
  “对不起。”
  他嗓音哑到不可思议程度,对周寂疆,第一次剥开血肉,选择承认,“或许你说得对,当年你初见我在巷子口被打,就应该头也不回就走了。或者说,当年我不应该雇人演这么一出戏,特意与你相识相知相爱,以至于,相恨,相杀。”
  主角受后悔了,后悔他非要跟周寂疆相遇,以至于事情变成这样,那个倚在二手书店门口安静翻看书页就能吸引贫穷的街道上所有人目光的清俊青年,被他毁了。他死心了。

第90章 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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