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65


  骆长寄那几日格外地忙碌,没有人能一边忍受着她糟糕的棋艺一边尽可能地让她一让,以便棋局能够维持下去,因而她分外寂寞。
  屋中搁置着无数金灿灿的嫁妆箱子,而她那古朴的剑匣就摆放其上。
  臻宁将那剑匣打开,手指从剑锋到剑柄一路滑下,眼中流露出一种深刻的怀念来。
  门口的珠帘传来轻微的响动,臻宁只当是春盏回来了,习惯性想同她说两句话,扭过头时看见的却是一身常服的苏晏林。
  他似乎讶异于珠帘的响动,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后伸出手试图让珠帘回归静止,然而却并未成功。
  在那一刻,臻宁确信她在苏奉察的那张铁面无私的冰块脸上,觉察到了一丝慌乱的情绪。
  她觉得格外新奇有趣,竟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随后唤他:“苏公子。”
  苏晏林顿了顿,难得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别这样叫。”
  臻宁同他一道在庭院中漫步。院子里的花被她养护得格外好,她几月前栽上的腊梅也冒出了小小的骨朵,看着玲珑剔透。
  闻言臻宁竟觉着苏晏林的模样有些莫名的可爱,没忍住挑眉问他:“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苏晏林沉默片刻:“都好。”
  臻宁一字一顿地念:“苏,晏,林...”她偏头朝他展颜一笑:“你的字很好听。”
  似乎是被她一笑晃了眼睛,苏晏林抿唇低下头,闷声道:“名字,符号而已。”
  有什么可称得上好不好听的。
  臻宁摇了摇头:“要用一辈子的东西,总要更为用心些。”
  “皇上赐号琅安前,我阿娘一向唤我小字臻宁。你若是想,也可以这样叫我。”
  她心知这于他于自己而言都是僭越,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谁知道此生往后,还有没有人记得陆臻宁,多一个人记住她,也是好的。
  苏晏林又不开口了。臻宁回过头看他时,才发现他一边耳根红得不像样。
  她含笑低头,眼中却有几分无以言说的落寞。
  那个漫长的晌午,她蹲在地上耐心地为花枝剪掉多余的枝叶,而苏晏林则在一旁负责为她端茶递水送工具,竟比她贴身的婢女还要尽心三分。她有些意外,刻意低下头不去看他,却总能感受到身旁灼灼的目光,可等她真的偏过头去看他时,苏晏林却只是垂着眼眸凝视脚下的碧草黄花。
  似乎是想尽快打破这份尴尬的沉寂,苏晏林开口:“你剑法不错。”
  臻宁愣了愣,回忆了片刻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那日…你看到了?”
  苏晏林闭紧了嘴巴低下头。
  臻宁见他这副模样,简直难以将他同初见时眼神淡漠自称麒麟卫奉察的男人联系到一处。她想了想,又道:“是我阿娘教我的,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缘由不言而喻。
  她低下头继续修建花枝,过了片刻后,苏晏林的声音又在身旁响起:“你喜欢什么花。”
  臻宁停下手中动作,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苏晏林又补了一句:“你若想要,我可替你买些种子,日后…不管你去往何处,都能带去。”
  臻宁“啊“了一声,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诚实地回答:“茉莉。”
  她往身后一指:“我从前在前院里便养过,孟夏时开花,以鱼腥水灌溉,能开一夏呢。”
  苏晏林冷峻的轮廓在身后的暖阳映衬下显得分外柔和,闻言抿起唇,颇郑重地嗯了一声。
  臻宁也静默了半晌,淡笑了下:“骆先生走了以后,很久没人这样听我说话了。”
  她偏过头来,用飘渺又温柔的眼神看他,轻声说:“这一别,以后就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了。”
  她叹了口气。明知是既定的命运,哪怕如何惋惜和惊惧,终究是无济于事。她将剪子收好正欲转身往前院走时,忽然感受到一股隐隐往后的力道,让她停住了脚步。
  臻宁回头,看见苏晏林的手有礼而克制地捻着她宽袖的一小片衣料,她愣怔,看进他低垂的眼眸。
  苏晏林轻声道:“等你折第一朵花簪发的时候,我就会来看你的。”
  他抬起手来似乎想要碰一碰她柔软的青丝,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
  从回忆中醒来,臻宁握紧手中的布袋,不禁露出了一个微弱的笑。
  她自始至终都很清楚,有些东西,她是没有权利也没资格挽留的。
  *
  “阁主?阁主!”
  骆长寄抬眼,正对上了弟子惊讶的眼神。他揉了揉眉心,意识到这已经是今日他第四次走神了。
  自从回到漱锋阁,他开始不可避免地想念嵇阙。信已经寄去了覃阳城,但时至今日没有任何回音。
  骆长寄并不气馁,他心知嵇阙是否给自己回信,同如今的战局密切相关。正当他将北燕边境的地图铺开欲研究一二时,檐廊外传来一阵高喊:“何人敢擅闯漱锋阁?!”
  漱锋阁位于何处虽并未广而告之,但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有些还正经带着刀兵前来想同讨教一二。然而骆长寄早已下过令,若非有正当理由不见外客,因此总会让弟子将无关人员轰下山去。
  骆长寄只当今日又遇到了类似情况,遂自顾自翻看地图,任由拱桥上的打斗声响彻四方。按以往的经验,前来讨教武功的往往撑不到一刻钟便会节节败退,如今足足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打斗声依旧不绝于耳。

第74章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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