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278


  “先来梳理下林不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罢。”
  骆长寄颔首,嵇阙随意展开了张空白宽大的皮纸,拾起一根狼毫,横平竖直地画上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林不栖,又或者是‘雁归’,在北燕皇室打出名号大约是在二十年前。”
  他在直线的前端画上了一个小小的节点,又道:“他先杀掉国宗宗主取而代之,将宗门中人逐渐蚕食成为绝芳门部下,借着先任宗主的荫蔽在陆欣身边建立信任。”
  但林不栖又是何时,渐渐地不再满足在北燕的霸权,又或者说,是在什么时候积攒到了一定的实力,终于开始实施他蓄谋已久的计划的?
  “随后他将手伸到了南虞。”
  骆长寄接过话来,道:“如果像我们猜测的那样,当年的狼行关兵败同他脱不了干系,那他在朔郯定然有一枚重要的棋子,地位相比起随时可能牺牲在前线的将士要牢不可破得多。”
  嵇阙颔首,在直线上又画下了一个新的节点:“我们还不能全然确定对方的身份,但此人势必同大西王关系亲近。”
  骆长寄皱眉:“既然如此,会不会是——”
  他想到了当日主动参与比武招亲还主动承诺不会协助楼虢进军北燕的朔郯三王子喀维尔,同时也是臻宁公主如今的夫婿。
  “不排除这个可能。”嵇阙道,“但是公主既然同你做了交易,又承诺会合作传回情报,若喀维尔当真是细作,她应当不会在几次书信中分毫未曾提及。”
  根据臻宁书信中口吻来看,骆长寄只能判断出臻宁在朔郯的日子不好不坏,至于这个便宜夫婿待她如何,竟当真没有提及过。
  他说与嵇阙听,嵇阙耸了耸肩:“不奇怪。大西王前两个儿子都不中用了,喀维尔为了在军中树立威信打响自己的名号,一年到头一半的时间都在四处打仗,哪怕回营,想必也是聚少离多。”
  骆长寄勉强同意了他的看法,思索片刻后又道:“除了朔郯,他在南虞境内,甚至就在葳陵,一定也有合作的暗探。”
  他观察着嵇阙的神情,问:“你说,嫣夫人会不会就是……”
  其实无需他问,嵇阙也知道,无论在何种情形中,嫣夫人也不可能洗脱嫌疑。她亲口承认了自己同绝芳门之间有种切不开斩不断的关系,却又无法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更何况,当林不栖将两名弟子派往葳陵时,她都在场!
  骆长寄见嵇阙一时沉默,倒也没有将方才的话说完,道:“当然了,若她同林不栖的关系当真那么牢不可破,我们当日也不可能从她手中获得最重要的情报。”
  他敲了敲桌面:“你对嫣夫人进宫前后的事,知道多少?”
  嵇阙轻声道:“不多不少。但是唯独一件事我可以确定。
  “繁姐进宫,事发偶然,不存在林不栖将她作为棋子送入宫中,替他传递消息的可能。”
  骆长寄听见他叫“繁姐”,便能猜到二人关系哪怕不算太亲近,至少也曾经十分熟稔。
  他道:“将离被彭怀远作为献礼送给嵇晔在宫宴上献舞并非偶然,她本就得了彭怀远的授意,在献舞前被桂三通掳去才是意外。林不栖大约是在这一步时决定改变计划,在桂三通彻底醉死过去后,让其他蹲守在红栀楼的细作杀掉了将离,因他早算到霍胡两党不睦,当桂三通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杀了人,第一个想法只会是将其栽赃给睡在隔壁间的彭衙内……”
  杀了将离的细作,除了那位引荐将离的老鸨妈妈碧草不作他想。
  “林不栖做事只求万无一失,碧草身为那夜的见证者,彭衙内抑或桂三通都不会留她活命。碧草一死,将离真正的死因便无人知晓,林不栖将自己清清白白地摘了出去,擦拭刀刃时甚至沾不上一滴血。”
  “我猜测,林不栖一开始交给将离的任务,就是弑君。”骆长寄皮笑肉不笑,“太子尚且年幼,储君未立,太后已薨,嵇晔一死,朝纲势必大乱,而那时便是他和他朔郯的好帮手瓦解中原的最好时机。”
  嵇阙面色不佳,但还是微微一笑:“不过,他的大计被你搅了局,但那时将离碧草都早已死无对证,他来不及找到你。”
  “我在抚川时曾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嵇阙抿了抿唇,“一切进行得都太过顺理成章,好像背后有一只手刻意激起阮风疾的怒火,逼他跟葳陵对立。”
  他说得含蓄,但骆长寄清楚,狼行关兵败,又何尝不是在撺掇嵇阙同葳陵划清界限?
  林不栖这种人,大概天生不可能懂得嵇阙心中的家国。
  但说到底,他和林不栖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家国家国,自己又懂得什么呢?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吗?
  他的心胸太狭窄,从未见过面的黎民百姓,宏大到诗赋都写不尽的国,他都好像没办法尽数放在心中。
  事到如今,骆长寄也不过是笨拙得不能再笨拙地在模仿着嵇阙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从不奢望自己能够感同身受,但他好像终于开始明白,五年前嵇阙看着高挂在屋顶上的月亮时的心中所想。
  骆长寄回过神时,发现嵇阙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大约是在等待他的回答。他将那时情形再度思忖,皱眉:“常一得?”
  如果没有那个同阮风疾打了一场的常家水寨寨主,他们也不会发现刘文山借茕孑派之手的肮脏交易。莫非那一次……

第130章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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