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333


  在又一次徒劳无功的进攻之后,他眼珠一转,得意地勾起唇角,随后回身后撤,在一旁的枯树干上再度借力,在半空之中将长刀三度回旋,形成了几道虚影,朝嵇阙速速攻来。
  嵇阙眉头轻蹙,这招他总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在许多年前见识过类似的招数,但他不像骆长寄能将如今江湖上大多武功如数家珍,因此只是觉得眼熟而已。
  这招术若要适用于本性刚硬的刀,对用刀者的内力是极大的考验,非内力磅礴雄厚者不能使用。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包裹在雪光中锋利辗转的利刃,竟并不立刻出刀。谈壑见状暗喜,嵇阙当真是狂妄自大,要知他这招术若非早在出手前便辨其虚实,否则只有毫无还手之力的份。
  他战了许久,又是同嵇阙这样的对手,体力早已不济,手腕的疲惫和酥痒被他视为正常,没有闲情去看顾,只一门心思要朝嵇阙发动这最后一击。
  可就在此时,嵇阙却将软剑收回了鞘中。谈壑瞳孔骤然一缩,登时面色通红,咬牙切齿起来:好个嵇衍之,竟敢这样小瞧于他!非得让他吃个教训不可!
  虚影中的实锋以微微旋转之态,直奔嵇阙胸膛而去,嵇阙却一手蓄力为拳,另一手直立在前侧,当刀锋袭来时,说时迟那时快,他以手指含住剑刃,随后重重将其往下一推,这一出指尖含有十成十的内力,从刀锋一路流转至谈壑手腕,方才那酥麻的地方顿然传来一阵揪心的疼痛!
  谈壑痛叫两声,握住剑柄的手略松,嵇阙毫不客气地一掌挥去,将谈壑那从不离身的宝刀劈出几丈开外,生生扎进一棵老松树干中。
  谈壑用手抓住自己的手腕,在雪地里半跪半坐,精神却恍惚地好似还停留在方才的袭击上。
  为什么?为什么方才明明是自己占到了先机,而嵇阙不过是轻轻一劈,就令他宝刀脱手,至今难以抬起手腕?谈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将两根手指把在了右手腕上,心却随着那处传来的脉搏一点一滴地沉了下去。
  他竟未曾发现,早在他使出第一次攻击时,嵇阙看似不经意的一弹中所蕴之内力,早已隐隐将他手臂筋络震得麻痹。
  倘若他此时立刻停下打坐,重新蕴足内力,大约嵇阙也不能拿他怎样,但恰恰他压根没有察觉嵇阙的举动,反而是继续进行了一阵猛攻,而手臂的筋脉自然不能在负伤时再度承受这一连串的损害,因而在最后,嵇阙不过是轻轻一推,便足以将他撂倒在地。
  谈壑这一生,从未败得这样迅速,这样敷衍,同他禁军统领的名号缀在一起,活像个笑话。
  他面色无神地被叱风营兵将一左一右地架立起来,而嵇阙竟并未立刻去轿边同嵇晔复命,而是再度凑到他面前,吐息响在他耳边:
  “那个人,在丹若殿?”
  嵇阙凝视着谈壑脸上恐慌得无法自已的神情,面容淡淡:“果然。”
  他就知道,那个人不会出现在天玦山。他向往的只有那一处地方,便是象征着皇权和庙堂之上的金銮殿。
  午时三刻,南虞皇宫。
  嵇晔早在一日前便将后宫嫔妃宫人们皆迁去北郊行宫暂居,只留些首领太监和会拳脚的宫人侍卫在此停留。
  身形清瘦,月白衣衫的青年孤零零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御道旁,朱红的宫墙将他团团包围,但他却好像一缕穿堂而过的冷风,晦暗的深宫无法将他长久留下,只有几片被风带来的梅花瓣,追随着他的脚步飘了几里地,最终在通往丹若殿的白玉长阶上柔柔地跌落。
  骆长寄脚步一顿,沉默半晌后,竟弯腰拾起那片柔粉色的花瓣,掌间微蓄些力,扬手便将她往高楼之外送去。望她借着那阵合时宜的风,远远地离皇城而去,无论是随着靖河漂流直下,还是在山清水秀处化作春泥来日开花,只要远离脚下这片纷争之地,便都是好去处。
  抬起头时,他望向了午时的天空。今日艳阳高照,是个难得一遇的好天。
  丹若殿外无人把守,殿门紧闭。他深吸了口气,猛地推开殿门,伴随着那吱呀作响的,是迎面而来的一股龙涎香气。
  大殿陈设富丽,一色器具皆反射出金灿灿的亮光,两侧设五六把金丝楠木椅,中央的又有十几层台阶,其上便是焦黄的龙椅。这是骆长寄第一次得以观瞻龙椅全貌,却并非如众人所说那般如朝阳半光芒万丈,反而透出股阴沉沉的晦暗来,令人心生敬畏和恐慌。
  那人身着惯常的一身红衣,姿态随性地坐在台阶上,那样鲜红殷艳的颜色,被身后龙座映衬,竟隐隐有股萧索的味道。
  看到缓步而至的青年,林不栖轻声笑了一下,讥嘲地道:“真没想到,现在来看我的,竟然还是只有你一个。”
  骆长寄的嗓音不咸不淡,视线却锐利地同他对视着,半晌后,道:“我知道你想见谁,但可惜了,我是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正因曾亲眼目睹过游清渠在失去雁归长达多年之后,仍旧会坐在长廊下神色空洞地望着天,他才知道,面前的人曾是梵陇的罕沙,也是漱锋阁的雁归,最后变成绝芳门的林不栖。可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无论他脑中那些疯狂的念头是如何将二人拖拽到天南地北,他也不会从游清渠心中淡忘。
  林不栖变成什么样他不在乎,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游清渠因为亲眼目睹林不栖——又或者是雁归再次消失在他面前,那会让他痛苦半辈子。

第158章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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