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77


  “你在开玩笑?”纪桓冷笑一声,“小棠是我女儿,我是她爹,我管她一辈子!”
  钟逾白淡声笑了笑,仍然让人觉察不出情绪起伏。
  很显然,他也不意外纪桓的愠怒。
  “人是由母亲孕育的,父亲充其量就是扮演一个陪伴的角色。”钟逾白说:“如果连这一点戏都演不到位,那么人没有父亲也可以活得精彩,甚至更精彩,是不是?”
  他看着纪桓复杂的眼神,指着那张卡,最终说道:“这一些钱,你拿去还清。买断你的抚养权,应该够了。”
  纪桓未必还不上银行的这笔钱。
  但是钟逾白参透了他的个性,精明,小气,虚伪,见钱眼开,这样的人是不会不接从天上掉下的馅饼的。
  俗话说得好,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跟这一类人谈事最为轻松,想摆脱也容易,甚至省掉了哭闹,纠缠,以及没必要的苦情戏。
  钟逾白不会什么读心术,他只是太懂得人性幽微。
  那些恶劣,阴暗,欲望,缺失,就如水中暗藻,漂浮沉淀在眼底,以为不露出水面就遮掩得够好,却不知早就搅得水浑色深。
  从来都是藏不住的。
  都是危险,都是绝症。
  看着这张卡,纪桓果然迟疑了一下。
  钟逾白转而又道:“不过她早已经成年,不需要监护人了。不管有没有你我,她都可以成就自己。”
  纪桓可能还在犹豫权衡,钟逾白不愿等了。他说最后一句:“没有那么多一辈子可言,你那些没有用的管教,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说完,不等回答,便起身告辞。
  ……
  钟逾白为了和纪桓的碰面,推掉部分工作,回去的路上,他需要重新整理一下行程。
  可是坐在车后座,看到落进窗的阳光,他突然难以专注,无法连贯地投入到这些麻木的事里。
  于是直视着窗外的日光,他微微失了神。
  钟逾白是看着她长大的,很难形容这种神奇的感觉,看一个小孩子出生,弥月,说话,行走。
  就像亲眼见证一颗无暇剔透的种子在慢慢茁壮。
  在温暖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她尽兴地发挥着骨子里的美好,在他的眼皮底下,变成了一棵青翠的小树苗。
  那时候,他想把世间所有最纯净的东西都给她做礼物。
  她值得这一切。
  可是有一天,意外把他们分开。
  许多年后再会,他心痛地发现,他亲手扶着长大的小树苗折了。
  她被很多东西重重地压着,压得屈身,压得萎靡,没有办法再快乐,没有人再守护她。
  不但如此,有人路过,还要恶意地踩她一脚。
  小开心果变得不再开心了。
  人是不能够返璞归真的。伤痛既然发生,那就成为她的印记。
  但可以试图更改的,是她的将来。
  他需要对抗一些困难,扫清一些障碍,给她一个独立的,安稳的空间,造一个小小宇宙,织一场醒不来的美梦,让她睡进去。
  从此以后,她遇到的都是好人,做的梦都是好梦。
  那天送她到宿舍门口,听她问起嫁到钟家的女人,他沉默了一阵。
  钟逾白是带有庆幸地在想,如果早一点认识,在他尚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还能不能有底气说出可以保护好她的话。
  回想整个过程,他们相逢的时机是这么的恰到好处。
  在她的二十岁,在他的三十岁。
  算命先生说的没错,他在三十岁这一年会遇到一个情劫。
  但他或许领会错了意思。
  不是“情劫”,而是“情结”。
  母亲过世后,钟逾白的世界就只剩下风雪。
  直到有一个命定的人,准时出现。
  她带着他和过去有关的温柔记忆,钻进他的身体深处,敲一敲他早已麻木掉的知觉,把他的情绪搅了出来。
  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言辞,深埋心底的柔软,在她这里轻而易举得到了安放。
  她是破茧的小蝴蝶,飞过他的崇山峻岭,扫清了这一路的风霜雨雪,唤醒了弥山亘野的烂漫,为他归还了一个春天。
  钟逾白闭上眼,在感性情绪没过身体的一刹,也终于能允许妈妈来一次梦里。
  -
  纪珍棠给钟逾白打过一次预防针,说她可能毕业后会离开这件事。
  秦美兰不久前那通电话,的确动摇了她的念头。
  于是就想去试一试他的反应。
  钟逾白教会她很重要的一个观点,爱自己要胜过一切。
  就冲这一点,他必然不会成为她的阻碍。
  大四开学之后不久,她见了一回黄馨葵,黄馨葵给了她一个去慈善拍卖斋宴的机会。
  那天坐在主桌上,纪珍棠瑟缩着肩,黄馨葵瞥一眼她抹胸的裙,笑了:“还不习惯穿礼服?”
  她身上穿得这件礼裙,还是第一回,钟逾白带她去珠宝展会穿的那件,以灰姑娘为设计概念的高定。
  纪珍棠没那么多的好衣服,她要是跟钟逾白说了,他又买个十套八套来让她换,她可能会心疼死钱。
  所以她没说,这一身行头就够她行走江湖了。
  纪珍棠笑笑说:“还好我不是女明星,大冬天走红毯真的会要我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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