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157


  彼时洪妈妈收到主人暗示,退出五角亭去寻阿裳,周围没了别人,陶夫人道:“我偶得一物,觉着有趣,想你也看一看。”
  见洪妈妈离开,左近别无他人,霍如晦未免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到赵新焕耳朵,使其与陶灼生龃龉,识趣后退几步,道:“多谢夫人好意,前头事多,我还得过去,赵侯也当是在杏园外等你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所有心绪隐藏在凌乱脚步中,搅得胸腔阵阵疼。
  “站住!”陶夫人追出五角亭,风吹过,杏花飘飞,花雨中那道背影孤绝而立,刺疼陶夫人眼:“我不知你曾病那样重,霍如晦。”
  霍如晦不敢回头,两手垂在身侧,指尖颤抖,语气冷硬起来:“你且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操心别人做什么。”
  “这封书信是你亲手所写,我绝对不会认错你字迹,你不让我操心别人,”陶夫人展开手中信纸,上头字迹工整而飘逸,密密麻麻写满纸张,反问:“那你操心别人做什么?”
  霍如晦转过身来,看见陶夫人红着眼眶,手里举着厚厚几张书信,果不其然,是本该在霍闻昔手里的“遗书”。
  槽牙咬紧又松开,大医官准备抵死不承认:“你知道的,凡我过手病患,相关记录均详细在册......”
  “霍如晦,”陶夫人打断她,泪水蓄在眼眶中:“你承认一下就如何?”
  二人间隔着十来步距离,近得只有十来步,又远得隔了二十余载春秋,那么承认一下就如何,承认一下,又如何?
  决绝伤人话二十多年前说不出口,如今亦然,霍如晦装作冷漠地看过来一眼,犹如看一个不知所谓的疯子,而后,颔首,离去。
  毫不犹豫。
  是自己当年没有勇气,现今不过是在自作自受,霍如晦提着一口气勉力朝府里去,走着走着忽觉胸腔似被重物挤压,呼吸不上来,同时冷汗唰然而下,她用力吐纳,四肢却似没了支撑,人扑通就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大医官再一次清楚地记起来,当年,当年是自己先放弃的阿灼,对,是自己。
  至而今,她终于为当年之犹豫,付出了应有之代价。
  二十多年前,那夜,得知赵新焕要同时娶上官氏,她在堂兄霍如龄帮助下从家中逃跑,去找阿灼,她声泪俱下与阿灼把所有心思统统诉说,最后,阿灼泪眼婆娑问她:“那,你要带我走吗?离开汴都,去找新的生活。”
  霍如晦没有回答,是,她不敢,伤透了阿灼心,悲伤迷惘中的阿灼说,此生再也不要见到她。
  此事违背伦常,传扬出去且不说他人会是如何看法,养大霍如晦的伯父伯母首先极力反对,再者,霍家衣钵未传堂兄而传与她手,她背负着霍家百年医门的前程,半点不敢任性。
  她懦弱,她退缩,她胆怯,她……活该。
  .
  杏园外,正如霍如晦所言,同来祝寿的赵新焕坐在开平侯府马车里等待陶夫人。
  别家马车陆陆续续走完,杏园外长街上只剩三三两两的大马高轩,赵新焕闭目养神又等些时候,陶夫人和吴子裳才不紧不慢出来。
  “阿裳肚子有些不舒服,”陶夫人顺口吩咐等在马车旁的人:“你分一辆马车带她去医馆瞧瞧。”
  赵睦领母亲言,自上而下看眼吴子裳,伸手扶陶夫人上车,“是,母亲放心。”
  扶罢陶夫人,赵睦又把洪妈妈也扶坐到车头,待马车发轫走了,她转过来看吴子裳,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无话可说,片刻,也只是沉默着招不听驾车过来,伸手扶吴子裳和杏儿上马车。
  不听驾车,赵睦和他一起坐在车头。
  一路无话,到医馆,杏儿扶吴子裳下车,赵睦使唤不听陪那主从二人进医馆排队诊病,她自己坐在了对面街边的简陋茶棚下。
  路边茶棚卖的都是两个钱一大壶的糙茶,衣锦佩玉的青年公子往长凳上坐了,引得茶摊老板与老板娘面面相觑。
  质朴的老板娘暗暗戳她男人过来招待,清瘦佝偻的茶棚老板换上新抹布,小心着来为气质温润清潇的贵公子擦桌,恭敬而胆怯问:“公子喝、喝点什么?”
  靠的近了,闻见公子身上有淡淡酒味,是茶棚老板人生四十年里从来没有闻过的好酒味道,老板心里慨叹,当贵人真好,所饮尽美酒,他这种升斗小民连闻都没有闻见过。
  赵睦拇指指腹用力搓两下眉心,冷白的眉心皮肤泛起浅浅粉红色,“有劳,来壶茉莉花茶罢。”
  “得嘞,茉莉花茶一壶,您稍坐片刻。”老板脸上绽放出笑颜,这位贵公子说话温和,平易近人,不像是那种横行霸道的公子哥。
  茉莉花茶泡好端上来,赵睦一连喝下去两杯,喉舌上的干涩这才稍微缓解,第三杯喝下去两口,她一手搭在桌沿一手搁在腿上,坐着不动了。
  自小就是如此,她太累时会定神不动,吴子裳曾说这般的哥哥像尊佛。小时候不懂事,偶尔见到赵睦定神,吴子裳就会凑过来,轻轻地出声唤哥哥。
  哥哥定神时十有八//九不理人,阿裳就连名带姓地唤之想逗哥哥放松,寻常是把“赵睦”和“赵延”两个名轮流唤,最调皮时,她还曾学着婶母叔父的语调唤“渟奴”,招惹得哥哥佯怒瞪她,若是她实在过分时,哥哥就叉起腰放狠话,“吴子裳,你再惹我我可就要揍你了!”

第六十七章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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