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仙日子
他不张嘴,便被拳打脚踢,甚至用毛笔来撬开他的牙关。
最终药物混着着满口的鲜血,被凉水一灌,通通咽了下去。
小孩们散去,三皇子身上的极乐香在空气中还有残余。他跪在地上,拼命扣着自己的喉咙,即使手上沾着灰尘也顾不得,只是想把药物吐出来。
第二天,三皇子带着人又来了。
常年生活在祭坛里,想要打过一群身强力壮的小孩根本不可能。
人在极端弱小的时候,拼命都是一种奢望。
他想过要去找夫子帮忙,可每一次放课,夫子同几个皇子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又被围住,重复昨天的噩梦。
即使是每次都给自己催吐,却仍旧吃下不少。十几天过去,药似乎真的起效了,他的清醒似乎只够催吐后从学堂走回祭坛。
至于怎么睡的,吃了什么饭菜,一概没有没有印象。
后来的那段日子很模糊,也许是刻意遗忘,也许是药物作用,只有那些哄笑声和极乐香的香气萦绕在记忆的碎片里。
“小侯爷?”
思绪被打断,秦沧睁开眼。
老管家一愣,惊心于他眼底的一抹血色。
秦沧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怎么了?”
老管家道:“白公子回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秦沧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白涯,口气很冲:“你干嘛去了?”
白涯道:“我在京城随便逛了逛。”
“你怎么出去的?为什么李伯说没看见你?”
白涯无辜道:“我出门时李伯刚好不在吧。”
秦沧的火气不加掩饰:“那你不知道跟人说一声?我他妈还以为你......算了!”
“怎么今日脾气这般大?祈福大典上遇到烦心事了?”
秦沧从没觉得白涯这般磨叽,他拿出清心丹又咽了一颗,面无表情地挥挥手:“你自便吧。”
陈伯站在中间看他俩吵架,十分为难,秦沧倒是转身走了,白涯还站在侯府门外问道:“陈伯,我还能进这道门吗?”
陈伯还算了解秦沧的脾气,掂量着把白涯请进来:“小侯爷往日性子没这么急,您也别与他置气,有什么事,好好说说便过去了。”
白涯笑了笑:“我知道。”
祈福大典有国师等众多术士在,他避免暴露,没跟进去,在外头远远看着,知道秦沧今天不痛快,只是没想通他朝自己发火的原因。
陈伯委婉提醒道:“昨天您您想问的事,可以问问。今日您不在,侯爷还以为您不想再呆在侯府,一声不吭就走了。”
白涯了然,走进厅堂,看见秦沧正拿着小刀,对着手中的木料有一下没一下的削着。
他问:“你以为我走了?”
秦沧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涯好笑道:“我不过是出门半日,在桌上留了字条,大约被风吹走了,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秦沧心道因为我吃饭都要人帮的傻样全被你看了去,自然要这么觉得。
但他绝对不会把这种难堪的话说出口,干错把刀一丢,抱着双臂嘴硬:“这么说,是我在无理取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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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神仙日子
秦沧脾气虽臭,但好在有自知之明,他想自己这一通没头没脑的发火,把人气走也是正常的。
他心想,白涯最好别搭理我,放我几个时辰,我自己就能厚着脸皮找你道歉。
谁知白涯竟然弯了弯眼睛:“没关系,若不是我思虑不周,侯爷又怎会担心我离去。”
秦沧噎了半晌:“我昨天那副模样,你......你不介意?”
这话简直耗尽了他半辈子的脸皮。
年幼无知的时候他也尝试结交好友,无论是世家的小孩,或是街坊的友邻,见过他那副模样之后,要么支支吾吾,一副可怜你的模样,要么怕自找麻烦,渐渐疏远了。
所以后来他从不问别人介不介意。可怜巴巴地把自己架在别人的目光里炙烤,图什么?难道是他想变成这样的吗?
白涯眼见着秦沧问出这句话后,整个人似乎有看不见的尾巴炸着毛竖起来,像一言不合就要给他一爪子似的。、
他心平气和地安抚道:“那不是你本来的模样。”
秦沧一怔。
在他的血有了请神命的作用后,国师与皇帝在外把他高高捧起。
那时候乍然迎来了被当人看的日子,他白天在国子监,夫子教的他学,夫子不教的他也能抱着书安安静静在祭坛角落看大半晚。
幼时常年的封闭让他说出来的话显得笨拙,他站在人群外总是察言观色,记着如何引人发笑,如何叫人喜欢。
那时候他有可笑的幻想。
如果让自己忽略短暂的生命,如果让自己忽略被献出的鲜血,他或许真的可以像闲散侯爷那样,走到阳光下,招猫逗狗,谈天说地,度过尚可的、短暂的一生。
努力卓有成效,后来结交他的人不少,背后却多的是人说,一个傻子才是他这个侯爷的“真面目”,再是聪颖,也是靠清心丹强撑出来的。
仿佛他所做一切努力,没有撕掉身上的血伽,只是为了织一件盖住脓疮的华服。
只为了给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现在却在他面前说不上话的人,掀起来时时观赏那些伤口,以便他们欣慰道:“他不如我,他仍旧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