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守墓人96

　　白涯双目赤红，冲他怒吼：“你做了什么！秦沧！回答我，你做了什么！“
　　秦沧说不出话，白涯抓着他的肩膀：“你疯了吗！为什么杀他们！”
　　白涯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是别人设计的，对不对，你告诉我，我相信你……”
　　没有回应。
　　他咆哮道：“你说话！”
　　他将秦沧揪着领子一遍遍拉起来再打翻，徒劳地想要一个否认。
　　但是没有。
　　秦沧不作声，似乎默认了这一切，安静地承受着他的发泄。他似乎在默默地思考着什么。
　　白涯掐着他的脖子，崩溃道：“你如果不说话，我就杀了你！”
　　他的力气很大，似乎真的想把秦沧脖子掐断。
　　秦沧没有反抗，然后那根颈骨如愿而断。
　　清脆地响声在白涯手下响起，他一愣，紧接着不敢置信地抬起双手。
　　秦沧的身体上满是伤痕，有一些不知在哪里受到的，还有一些是自己攻击的，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脖子呈现一个扭曲地角度，似乎已经毫无生气。
　　他杀了……秦沧？
　　一切都荒诞而稀碎，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白涯痛苦地嘶吼了一声，他看着满山的狐狸，破破烂烂的秦沧，突然一阵反胃，一口鲜血从口中呕出来。
　　白涯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剑，对准了自己。
　　突然，秦沧的手动了动，他艰难地抬起手，将自己的脖子咔擦一声，掰回正确的位置，躺在雪地上，仰面朝天，气若游丝道：“等等……”
　　白涯僵在原地。
　　秦沧道：“你现在还杀不死我……我教你怎么杀死我。”
　　白涯发出了似乎不是自己的声音，梦游似的：“你在，说些什么啊？“
　　秦沧道：“上古之龙，最接近不死不灭的妖族。你要用我的龙骨，刺穿我的神魂，然后我就会魂飞魄散，彻底消逝在世间。”
　　白涯脸上一片空白，似乎根本理解不了秦沧在说什么。
　　秦沧不敢看向那边，强撑着说下去，他也快没时间了，“我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但我失败了，对不起。我的魂魄神魂已经散了大半，进入轮回，所以你现在没办法完全杀死我。”
　　“我进轮回后，你收集我每一世的龙骨，拼成一把剑，在我所有的神魂碎片轮回完之后，把他们放在一起，然后杀死完整的我，你的族人就能回来。”
　　秦沧咽下一口血沫：“记得我教你的修习功法，必须足够强大，把我的内丹取出来，留在雪山里，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些话，一切还没结束。”
　　秦沧说完，沉默了许久，轻声道：“白涯，答应我，一定要把我杀死。”
　　白涯僵硬地转过头去，秦沧道：“对不起。“
　　他闭上了眼睛。
　　白涯行尸走肉一般地走过去，秦沧已经没了呼吸，彻底的，完全地，离开了。
　　一切都停摆了。
　　他麻木地看着一切，麻木地把秦沧的内丹刨出来，再麻木的取出秦沧的一节脊骨。他感到异常反胃，往外呕出自己的鲜血，和秦沧的混同在一起，溶进白茫茫的雪地里。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坐在雪地之中。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将一切的狼狈和痛苦都用纯白覆盖，白涯几乎要变成一个雪堆，到了第三天夜晚，他动了动，抖落身上的冰雪。
　　他爬起来，漠然地向外走，身后传来隆隆地雪崩声。
　　黑龙的传说湮灭了。
　　所有人都知道，黑龙修炼走火入魔，意图夺走狐族至宝，最后被自己的好友杀死。
　　这传说甚至编成话本，流传人间。
　　白涯知道他在上雪山之前，毁了所有狐仙庙，一路做了许多荒唐事。
　　白玉京震怒，撤了他所有的神殿。
　　人间不知何时开始流传，有一位黑海中苦修的神，至恶至善，称苦海罗刹。
　　无尽海的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但战力平平，有龙族看守，趋于稳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龙战死，某一日镇守在深渊前的几个龙族也陆续死去。
　　白涯辗转在人间，他不再回狐族雪山，人间有小狐狸成了精，修成妖，自发的聚在一起称狐族，新的家园在涂山。世间灵气逐渐稀薄，新生的妖族掀不起什么大波浪。
　　他偶尔会在涂山顶看一看，然后转身离开。
　　秦沧的神魂转世时，他就来到人间，不远不近地看他长大成人。
　　秦沧的神魂是破碎的，却又因是龙神的神魂，所以每一世大多都是非富即贵，却早早夭折。
　　人间开始祭祀，也有人不知如何听了一些传言，开始寻找龙骨的继承人，这些人里，有一批人他较为熟悉，司徒家。
　　他记得很久以前，秦沧去拜访过一位司徒老先生。
　　他记得秦沧的一切，最早的，后来的，完整的，破碎的，出生的，死去的。
　　他知道白玉京耻于曾经为秦沧册封龙神，不许任何神仙再提起。
　　知道秦沧作为一条蛟从无尽海中出生，后来又不知为何长成了龙，没什么亲朋好友，孤零零地在大海里游荡。
　　他也知道白龙那批龙死后，龙族中也只剩一个黑龙的传说，再也没有谁知道“沧”的名字。
　　肉身会消散，灵魂会破碎，传说会湮灭，他是唯一一个记得秦沧，敢写下他名字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