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赤日

　　龙子珏自然不会让自家的军队饿死。
　　但同样，也没选择让东秦的降军饿死，而是直接清杀了近十万人。因为军粮不多，无法再支撑下一场战争的事不能传出去。
　　藏拙，怕其他国家趁虚而入。
　　乐无极问：“怎么不从其他地方调粮食？”
　　“你太年轻了。”龙子珏闻言笑道，“调不到。从前的镜川并不太平，大小战役不断。还要遇上各种天灾人祸，黎民百姓的粮食都不够吃，还有多少能分到军队上？”
　　乐无极语噎。
　　他的确与龙子珏存在年龄上的差距，从史书上看到的内容也并不详细。泛泛而谈，流于表面。只知道镜川上一任镜川君主总事与愿违。每每想要自家长子去立军功，军功是立了，名声就要坏上几分。
　　连许多生活在镜川，受他庇护的人，同样怕他。
　　乐无极想到，自己曾听过坊间传言，敬亲王龙子珏长得凶神恶煞，眼若铜铃，呼气如雷，虎背熊腰，身高两米，手持数尺长的大砍刀，切人如切菜。当然。龙子珏没残暴之名前，也有传他长得很是俊美的。
　　最后龙子珏的真实相貌，在没见过的人眼中变成了迷。
　　“镜川现在对比从前，算太平。”
　　龙子珏轻声道，这一声太轻，像叹息。叫乐无极差点都忘了镜川现在有内乱了。
　　“你喜欢打仗吗？”
　　他问。
　　“自然不。其实我很懒。”龙子珏在回忆里沉浸了会儿，望向他，“如果当年你做主帅，你会怎么做？”
　　很懒？
　　乐无极暂且不能从龙子珏的自述中感受到“懒”这个字，道：“我不会杀降军。”
　　“哦？”龙子珏挑了挑眉，“难不成你打算种粮食？”
　　怎么可能，种粮食需要合适的土壤环境，而且种下并不会立马收获。
　　乐无极抬眼，他终于抬起头了，于是露出浅金色，漂亮又略显冷漠的眼睛：“我会抢东秦的。”
　　龙子珏闻言愕然。
　　“东秦士兵已经投降了。你上哪儿抢，去他们普通百姓那儿抢？”
　　乐无极不以为意，道：“有何不可，开战的时候，已经干了杀人抢地抢钱的事了。”
　　国与国之间的掠夺。
　　争边界，抢夺一切资源，人口，武器，粮食。没有战利品，怎么会有战争。没有贪心，怎么会有战争。
　　龙子珏皱眉：“在他国投降后如此做，你会被戳脊梁骨的。镜川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以后如何立足于七国间？”
　　“戳脊梁骨如何，你杀降就不用被戳脊梁骨了？抢劫对比起来不是损害更小？”
　　“我以为我说了这么多，你会理解我。”
　　龙子珏的语气冷了好几度。
　　乐无极一时没接话。要他理解什么。有什么好要理解的。
　　他望着龙子珏，极其具有欺骗性、很清雅俊美的一张脸，连瞎了一左眼，都不显得狞狰恐怖，原本该增添的戾气，因而额前的一些碎发，蒙着的白色柔软的缎子柔和。
　　空气死寂。
　　茶凉了，窗户闭着，这场只有两个人的谈话差点因燥热的天气生起火来。青灯油尽，因无人在意，熄灭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中，龙子珏似乎动了一下。
　　乐无极知道，这样光线下，龙子珏定然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为何，如此，他反而好开口一点，低声道：“你爱镜川。”
　　像他观察的一样，爱镜川。
　　龙子珏沉默。
　　“但你就是很残忍的人。”
　　会做残忍的事，会站在大局上，镜川的角度。不把其他国家的人当人。
　　一个毁了羲和城一城人的人，宁肯杀降，不愿抢劫东秦的百姓，不是因为觉得伤害弱小不好，而是为了镜川的名声。
　　那名声那么重要？
　　龙子珏一个人替镜川背了残暴的名声，又得世间几人领情？
　　“乐无极。”骤然，龙子珏喊了乐无极的名字，将他抵在桌子上，布料摩擦在一起的声响在空气中炸开，“我以为你是和我像的人。”
　　“不是。”
　　“我看也不是。”
　　龙子珏的手摸上乐无极的脸，探寻他眉眼，嘴唇的位置。
　　乐无极正觉得异样，被捧住脸亲吻。并不深切，只是唇贴着唇。
　　“让我了解你。”他听见龙子珏在黑暗中问：“我的确残忍，你怕吗？”
　　乐无极没回答。
　　“怕我吗？”
　　龙子珏捏了他一下。
　　“我比较喜欢叔叔的腿。”
　　乐无极答非所问，但已给出回答。龙子珏闻言怔了一下，笑骂：“放肆。脑子里想的什么。”
　　及时行乐。
　　像应了这个名字。
　　乐无极不愿过多思考太深刻的事，世上规则太多，是非曲直，法律教条，人心复杂难测。他觉得烦。
　　如此，他其实也不在乎龙子珏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感到过疑惑，然后省去思考，看到他想要的部分。
　　“我正事没说完……”龙子珏道，剩下的话突然变成一声粗重的喘息，“你摸哪里。”
　　“太黑了，摸错了。叔叔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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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赤日
　　这气候实在是过于炎热了。
　　汗即将落入眼睛时，随手擦了下，抬头望了望太阳，眯眼，再望羲和城，整座城都像是海市蜃楼，随时会在炎炎烈日下蒸发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