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十七岁的他


  机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懂中文,但不少人都觉得这个场景亲密到有些诡异的程度了,尤其是卢从景扣住卢心尧的五指,根本不像是对待自己的晚辈,活脱脱像是抱着自己的恋人。
  但卢从景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怎么想,始终不让卢心尧睡过去。任由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却不曾停止过,直到飞机落地,他的心才放下来了一半。
  到达地面后,医护人员早就等在那里,用担架把人接下来。为首的医生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想皱眉却在扫到卢从景的脸色时止住,示意旁边的医生先上了一针止痛泵。
  距离中弹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在卢从景的应急处理之下,出血量比预计的要少,但是勒紧的布条和伤口粘住了。暗褐色的血迹之下,已经分不清皮肤和变硬的布条的分界线,像是长在了一起。
  医生已经尽可能地放轻了动作,但收效甚微,即便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卢心尧仍旧显得十分抗拒,想要躲开。
  “疼……”医生没听清,便凑近了去听。
  卢从景脸色不虞,“他说疼。”尤其是见到医生轻轻碰到腹部附近,卢心尧手指都会以很难察觉的幅度地抽动两下。
  医生露出难色:“卢先生,不可能不处理伤口的,衣物没有无菌条件,长时间接触伤口很容易导致感染。”
  卢从景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偏开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说:“先把旁边的衣服剪掉吧。其他的……其他的你们进手术室再处理吧。”
  医生应下,从工具箱挑出一把剪刀,手脚麻利地从边缘开始剪去板结成一块一块的布条,其他医生见到卢心尧挣动起来,便上前压住了他的手脚。卢从景心里痛得发抖,但是硬是逼着自己看着医生处理,他要把这份痛都记住,他早晚有一天要讨回来。
  日暮黄昏时分,卢心尧被推进急救室,而这则是漫长折磨的开端。
  每一分钟都过得何其漫长,卢从景恨不得一分钟看一次表;而在两个小时后,医生第一次表示情况不好,他手一抖险些把咖啡杯摔在地上,而里面的咖啡早已冷了,一口没动;午夜十二点,因为内出血,血压一下子掉到岌岌可危的程度,卢从景隔着玻璃窗看着医生开了机器,血液从这一头流出去,又从那一头输进去,吊着卢心尧的命。
  夜深了,纵使夏夜也有几分凉意,卢从景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医生的话。
  医生说,这一枪本不该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那枚子弹穿过特工的身体后速度已经降低了许多,没有因为高速旋转撕裂伤口,是很清晰的贯穿伤。问题棘手之处在于,卢心尧原本底子就薄,再加上地下监狱那几日,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当真是一点折腾都受不起的。
  想到痛苦难当,卢从景恨不得自己去替他,那一枪怎么没有打在他身上,而是打在了他一点都磕不得碰不得的小孩身上?
  天际即将破晓之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卢从景不敢抬头,怕听到节哀顺变的字眼。
  “救回来了。”
  这句话就像一句大赦,卢从景身体都有些发软,怔怔地问:“是吗?”那一刻,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手术室和ICU之间的自动玻璃门打开,神色疲惫的护士推着病床转移到无菌室,目光遥遥地落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
  卢从景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来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真的会求神拜佛。他不信命,却整整祈祷了一晚上,希望能留住他。
  阿尧,不要离开我。
  第八十三章 十七岁的他
  卢心尧在ICU住了整整半个月,术后四十八个小时,他一直没有清醒过,一直靠着药物吊着命。医生不敢打包票他一定能够醒过来,又害怕同卢从景说,只好每天做一遍脑部CT,生怕卢心尧从此成了个植物人。
  到第三天傍晚,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动的时候扯到了伤口,本能性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脸上还罩着呼吸面罩,吸进去的都是干冷的空气。
  片刻不歇轮班守着他的护士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跑出去通知卢从景。没两分钟,卢从景就来了,因为卢心尧的身体还很脆弱,只是隔着厚厚的玻璃站在门口看他。
  卢心尧只是身体醒过来了,大脑还是一片混沌,就连眼睛也像是藏着雾,又很快睡过去了。他的身体太疲倦,急需睡眠来修复受伤的身体和濒临崩溃的精神。
  在第一次苏醒过后,他身体一天一天地好起来了,虽然清醒的时间仍旧非常有限,但是每当护士告诉卢从景的时候,他都会放下手上的事情过来陪他一会儿,即便只是在玻璃门外面看着他。
  半个月过后,卢心尧被推出了无菌室,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好了,稍加多些时日,他便可以自由活动了。
  在出了无菌室第二天,卢心尧破天荒地醒了一个下午。
  卢从景习惯了总是在昏睡状态下的他,一想到他醒过来,竟有些害怕面对他。他睡着的时候,卢从景可以默默地陪着他;但如今他醒了,卢从景怕从他嘴里听到拒绝的话。
  在病房门口徘徊了两圈,卢从景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推开病房的门。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卢心尧倚着枕头坐在病床上,对着他微笑。顿时喉头发紧,他近日来做梦都不会出现的画面,竟这样轻而易举地发生了。

第八十三章 十七岁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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