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相爷家(重生)_分节阅读_第98节

  地上的雪水被人踩的严实,却还有些泥泞。谢均小心翼翼扶着秦檀走下台阶,忽而听得后台传来人的喊声:“相爷,请留步。”
  谢均回头一看,原来是殷海生。
  如今,他的一个女儿做了皇后,另一个女儿即将嫁作魏王妃,旁人瞧见他,都结结实实称他为“皇亲国戚”。
  “殷大人。”谢均笑笑,问道,“不知何事?”
  殷海生拇指搓一下冻得发红的手掌,笑眯眯道:“小女摇光,年后便要出嫁。届时,相爷可一定要赏脸来喝杯喜酒。”
  谢均笑道:“那是自然。”
  两个当朝权臣放慢脚步,在雪夜中慢慢行走。谢均扶着秦檀,身影格外小心翼翼些。殷海生跟在后头,眼光直往秦檀已显怀的腹部上瞄。
  “相爷,您也知道,咱们殷家正宗如今是没有男丁的。我两个女儿,都各自嫁入了皇家。”殷海生咳了咳,道,“老夫年纪也大了,正愁着这些事。本打算从亲族家过继个男孩儿,可又怕他来日受了欺负……因此,便寻思想为他定一门好亲事。如今令夫人怀着身孕……”
  鞋履下,雪泥沙沙而响。
  谢均顿了顿脚步,道:“不巧了,皇上也恰好和我提了结亲的事儿,为的是太子殿下……”
  殷海生老脸一红,讪讪道:“那是我冒犯了,相爷便当我没提过吧。我原想着,我殷谢二家的孙辈再结秦晋之好,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既然没福气,也就算了。”
  不远处,几个小太监吭哧吭哧地抬着软轿过来,在秦檀面前停下,歪了轿门,打个千儿,道:“宰辅夫人,您怀着身孕,皇上叮嘱奴才几个,安稳将您护送出宫去。”
  秦檀闻言,转身对殷海生和谢均腼腆一笑,对谢均道:“相爷,妾身先告退了,您和殷侯慢慢聊。”
  “不了。”谢均将伞递给一旁的太监,走向另一顶轿子,道,“我也回去了。我不陪着你,有些不放心。改日再和殷大人聊吧。”
  夫妻二人的轿子,很快淹没在茫茫夜色里。
  殷海生负手立在宫门前,摇了摇头,愁闷地叹了口气。不远处,辞旧迎新的炮竹残响还在噼啪闹着,诸位醉醺醺的朝臣正陆续散出。
  这一夜是除夜,秦檀因有身孕,没有守夜,早早去休息了。谢均守了没几更,也不大撑得住,索性也去睡了。一夜好眠,无梦造访。
  次日醒来,便听得外头热热闹闹的,想来是邻里都在走亲访友。
  过年的事情,秦檀是早就准备妥当了的。派给谢家、秦家以及其他宗亲的礼单,一应俱送到了;给燕王妃的礼物,则格外厚重些——她这是头一回不在京城过年,思乡之情,应当愈甚。
  日头刚刚高了些,谢均的两个堂兄便带着一家子,结拜来拜访。
  这两个堂兄,一个叫谢书,一个叫谢斌,虽和谢均是同一辈的,可年纪却大了一轮,如今都是近四十的年纪,孩子都读书了。原来是谢均的父亲从前也拖了好一阵子才成婚,这才让谢均年轻了些。
  秦檀怀着身孕,不宜操劳,因此招待的事情,谢均都嘱咐曹嬷嬷去做,自己没怎么管。幽静古朴的谢府里,终于有了孩子活泼热闹的脚步声。
  谢书一家子坐了小半日,将要走的时候,谢书忽然道:“弟妹,你府上有个丫头,叫做绿鬓的。她先前沾湿了衣裳,叫我撞见了,这男女授受不清的……”
  他三十八岁了,面貌中庸,性格儒雅。说这些话,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见平时温文儒雅的谢书,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谢均心底明白,道:“既你看上了那丫头,带去便是了。曹嬷嬷,你去拿绿鬓的契纸。”
  秦檀闻言,也略有诧异。
  她知道这绿鬓不安分,可未料到,她竟然不安分到这样的地步,竟然趁机勾搭了上门来走亲戚的谢书。这是眼看着在谢均这儿寻不到门路,便另投高枝了?
  但绿鬓走了,以后也就碍不到她的眼了。至于绿鬓日后造化如何,那也不管她的事情了。
  和绿鬓一道来余花堂的紫烟听了,眼圈儿都红了,很伤心的样子:“绿鬓姐姐去了别的地方,日后可要怎么办呢?”
  她同情心十足,可见她本性是个柔善之人——紫烟丝毫未察觉,绿鬓对她的排挤。
  ***
  初二的时候,秦家派了陶氏来走亲戚。大夫人到了谢府,亲亲热热地和秦檀说话,浑似没有过旧日的嫌隙。
  偶尔提及女儿秦榆,陶氏便擦着眼泪滴子,不顾大过年的好日子,委屈模样地哭起来。原是秦榆嫁的夫君不大争气,虽家世好,人却不上进,读书的名声还不如秦桃嫁的那个丁姑爷。
  “咱们秦氏一门,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一个了。”陶氏牵着秦檀的手,哭的利索,“榆儿是你同姓的四妹妹,檀儿若是愿意帮扶一把,我这个做伯母的,自然是感激不尽。谢姑爷位高权重,给白身捐个官儿,岂不是轻而易举?”
  见陶氏哭的鼻涕眼泪齐下,秦檀却巍然不动。她知道,若是开了这个口子,接下来秦家只会源源不断地扑上来,吸谢家的血。
  “大夫人,不是檀儿不愿帮忙,实在是夫君他虽位高权重,却被人盯得极紧。平日里,若是吃穿用度有些僭越了,言官立刻一本奏折告到皇上那儿去。打从入了冬,已参了有七本了。”秦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游刃有余地把陶氏的恳请给回绝了,“若是贸然给四妹的夫君捐了官,恐怕,不仅仅是相爷受累,还要连累四妹一家呢。皇上那性子,大伯父也是知道的……”
  陶氏一听事情竟这么严重,连忙止住了眼泪,尴尬道:“那就当你大伯母不曾说过。”
  “若大伯母当真忧心四妹妹,我倒是有一条路。”秦檀对陶氏道,“舒大哥如今不是在晋王府中效力?让他去求求晋王便是了。晋王和皇上是一家人,晋王要用人,皇上不会说什么。”
  陶氏的面色愈发尴尬了。
  那秦致舒本是大房的庶出子,人人可欺,陶氏对秦致舒也是相当苛待。可谁知晋王一回来,这秦致舒不知哪里来的门路,得了晋王的青睐,去了人家府里做幕僚。这一下,秦致舒可真是翻了身了。
  陶氏不是没想过去找晋王的门路,可她素来性子高傲,要拉下脸面去找庶子,实在是办不到。
  陶氏在秦檀这里得不到好处,也没多坐,送完了礼便离开了,去下一家亲戚处。陶氏走后,秦檀问曹嬷嬷:“相爷在哪儿呢?”
  曹嬷嬷答道:“本在书房看书,方才有些困乏了,午睡去了。”
  秦檀回了房,果真见得谢均正和衣躺在床上,手半垂着,一本书已落到了地上。冬日的暖阳从裂冰纹的窗扇里透过,落在他面颊上,勾勒出一圈晕黄暖人的光影。
  谢均粗粗盖着的被子里,有一个不明的球状体正在拱来拱去。
  谢均睡得半熟,在梦里忽然道:“檀儿……你怀着身孕……”
  秦檀:“嗯?”
  “你怀着身孕,不必给我捏肩,小心累着……”
  秦檀:“啊?”
  谢均似乎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劲,终于睁开了双眼。他迷蒙着转向身侧,见到秦檀站在十步之遥的地方,正在抖着挂在衣格上的披风,满面惑色。
  谢均的眼神,愈发迷蒙了。“不,不对……”他喃喃道,“我方才分明觉得,有人在给我按肩膀。是谁?不是檀儿吗?”
  言语间,竟然有些失落。
  梦呓般的喃喃自语刚落地,便听得被子里传来“喵”的一声响,一只大白猫哧溜钻了出来,睁着纯洁无邪的蓝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谢均。
  猫咪的两只爪爪,正在无情地踩着谢均的锁骨。
  谢均:……
  原来如此!


第87章 呱呱坠地
  出了一月, 殷家二小姐殷摇光就热热闹闹地嫁入了魏王府。那殷二小姐生性火辣, 非同凡响, 婚宴当日不肯规规矩矩盖着盖头, 竟闹着要在酒席上与人拼酒。
  得亏了她有个德高望重的父亲, 百姓不说她不守规矩, 只夸赞她剑不出其意, 乃是真性情。
  那之后,秦檀的大丫鬟红莲也出嫁了。秦檀亲自为她发嫁添妆,又将红莲家里的爹爹母亲、哥哥嫂嫂都请来, 好礼相待。
  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给足了谢荣与红莲脸面。谢均亲自主持婚礼,那叫一个派头十足。
  新婚第二日回来给秦檀扣头时, 红莲的面色始终是绯红的, 不曾褪去一星半点儿。但她到秦檀跟前时,却忍不住哭了。
  “好端端的, 你哭什么呀?”秦檀抱着小暖笼, 有些不解, “这可是欢喜的日子呢。”
  红莲擦擦泪珠子, 道:“奴婢这是喜极而泣。”
  “好了, 别自称什么‘奴婢’了。”秦檀道, “你如今放了籍,已是自由之身,还是谢荣的正头夫人, 不必再伺候别人。”
  红莲哽咽一声, 道:“若夫人愿意,红莲还是要回来伺候您的。”
  “哪儿能?”秦檀笑道,“紫烟我用的顺手,就不麻烦你回来了。接下来呀,也只要愁青桑的事儿了。若她想要嫁人,我也得留心着。”
  冬日的森寒褪去,春日的温暖来临。很快,一眨眼的时光,便到了炎炎的夏日。燕王来了消息,说谢盈几经波折,产下了一个男孩儿,取名叫做“清宇”。
  据说谢盈生这个孩子有些艰难,盖因年纪有些大了。可其实她的年纪也不算长,想来是从前郁结于心,体质有些落下了。
  母子平安,这是一件大喜事。谢均差人封了礼物信件,千里迢迢送去燕王封地,表达道贺、思念之情。下人从燕王封地回来时,还带回个消息,说燕王大喜过望,已经为刚刚坠地的儿子请封世子之位。
  秦檀的身孕在五个月后,便出现了严重的害喜,吃什么都反胃。到了将要生产的夏日,身子却反而舒爽起来,吃的香、睡得好,叫曹嬷嬷都看得惊奇。
  六月的上旬,秦檀生下了一个女儿。依照先前谢均所想,这个女儿被取名作谢嬅。
  说来也妙,秦檀生谢嬅时出乎意料地顺利。她只是觉得有些不适,好似要发动了,便叮嘱人赶紧去叫稳婆过来。
  稳婆还没到呢,剪子也刚放入热水里烫着,孩子已经顺顺利利地出来了。刚进门的稳婆诧异不已,一只脚跨过门槛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呆愣了一阵,才上去服侍秦檀,叫那孩子倒着发出了哇哇啼哭。
  女子生产,便是一道鬼门关。秦檀要生产了,谢均自是担忧不已。可秦檀刚生完孩子,便能一咕噜坐起来,精气神好的不得了。
  曹嬷嬷见了,只道:“这每个女子体质不同,生育时也是不同。那些子嗣艰难的,生孩子时便极易出事儿。夫人是福气好,底盘康健,才会显得轻松一些。”
  且说小女儿哇哇大哭着坠地后,谢均便顾不得那些男子不得进产房的忌讳了,直截了当地进了房间里。
  “恭喜相爷,是位小千金呢。”曹嬷嬷将襁褓中的孩子抱过来,递给谢均看。
  谢均小心翼翼接过,眉宇严肃地皱了起来。
  “这么小、这么软的一个小家伙,竟有那样大的能耐,将她的母亲折腾的死去活来。”谢均的语气很肃穆,“从前檀儿什么都吃不下,晚上腿脚还不舒服。这小家伙,可真是厉害极了。”
  曹嬷嬷笑道:“哎,相爷是不知道,从前老夫人怀您时,那害喜之症还要严重些呢。什么都吃不进,吃了便呕,还被腹中的您踹的肚子生疼。可见呀,小姐这是得了相爷您的真传。”
  这么一说,谢均便有些不好回答了。他抱着孩子,坐到了秦檀的枕边。但见秦檀额上汗水微覆,精神挺好,一点都没有谢均想象中的可怜样。
  “檀儿,你瞧。”他笑了笑,轻轻把孩子递过去,“像不像你?”
  青桑正拿着帕子,给秦檀擦拭汗水。她低头瞥一眼小婴孩,但见这新生儿浑身皱巴巴、红通通的,看不出像谁,反倒像是个刚出笼的小包子。
  “这么小,哪看得出像我?”秦檀说着,接过了孩子。隔着襁褓触碰到这小家伙柔弱无骨的身子,她便有了莫大的满足感,“虽然现在还丑巴巴的,可毕竟是我的孩子,日后一定是个妙女郎。”
  这个新落地的女孩儿,便是谢家的长女,谢嬅。
  听闻谢均喜得一女,朝廷上下纷纷送来贺礼,一时之间,谢家门庭若市,道贺之人络绎不绝。谢均的正经岳丈秦保想要进门,还得排队挤上一挤。
  秦保到了秦檀房里,让人抬了不少如山参之类补身子的好东西。此外,他还神神秘秘地从袖口里拿出一小张医方,递给秦檀。
  待递过那张方子后,秦保才烦恼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可惜了,竟然是个女孩儿。若是个嫡长子该有多好?爹重金求来的这张方子,一定可以保你一举得男!只要有了嫡子,便没什么可以动摇你在谢家的位置了!”
  秦檀:……
  她把小小的谢嬅交给奶娘,自己则慢条斯理地打量着那张秘方。粗粗扫了几眼后,她便将那张写有生男秘方的纸给徐徐撕碎了。
  嘶嘶的碎响声回荡在室内,秦保的面色陡然一变。
  “檀儿,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千金难求的方子啊!”秦保絮絮叨叨的,眉眼间都是紧张,“若你没个嫡子傍身,以后在谢家,又该如何立足?”
  秦檀不以为意,道:“父亲误会了,谢家和秦家不一样。相爷是真心待我,自不会因男女之别而厌弃我。我不需要这等无用之物。”
  “你这丫头!”秦保的面色很臭,“你未免太天真了!爹爹以为,依照你的性子,你该更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才是,这香火传家的大事,又岂是你一句‘相爷真心待你’可以糊弄的?你就该好好生个男孩儿,稳固自己的地位才是!”
  “女儿有什么不好的?”秦檀的目光扫向父亲,寸步不让,“我不会将女儿当做交换利益的棋子,更不会牺牲女儿,想方设法将她卖个好价钱。只要有我在,我定会将女儿培养的与男孩儿一样出色。”
  看她这么咄咄逼人,秦保的面色萎顿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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