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所谓真相

　　奥古终于结束对撒旦的漠视态度，向他走来。
　　就像，曾经触不可及的冰川顷刻间近在咫尺，撒旦感受到一种寒冷，圣洁而不可侵犯。
　　苍白，如玉雕般完美的手指抵在撒旦的额头上，那冰凉的触感，没有一丝温度，直抵心灵。
　　撒旦毫不在意地发出笑声，在地狱烈火焚起的那刻，他似乎听到神明的低语，那是对弱者的怜悯。
　　“人类，我知晓你的一切辉煌与肮脏的过去。”
　　神明没有出声，是奥古的意念在撒旦的脑海里回响。
　　“是吗？”
　　撒旦的脸上印出一道道奇异的斑纹，显得他非人非魔。
　　他的盔甲燃起熊熊烈火，火焰喷薄而出，隐隐有龙吟咆哮之声，他身后的巨剑也即将出鞘。
　　奥古无视了眼前蓄势待发的攻击，更加贴近撒旦的脸庞，如数家珍般道出撒旦身上每一件器物的来历。
　　“你的剑因淬上神明鲜血而被冠以屠神之名；
　　你穿的盔甲是由远古龙神遗骸打造；
　　而你脸上，既有诅咒，又有祝福，罪与罚相伴而生。”
　　紧接着，奥古又道出撒旦的过去经历。
　　“在世人的记载中，你成功除去了库曼的心头大患，米哈尔守护神，龙神以及司掌罪与恶的神明。
　　但，你还杀死了一位神明，你力量的源泉，王朝的罪人，米哈尔·珀恩，你的老师，你肮脏过去的见证者。”
　　奥古紧接着攥住撒旦想要拔剑的手，怜爱地轻吻上撒旦脸上的斑纹，可他的意志却一遍又一遍揭开撒旦不愿回忆的伤疤。
　　“可怜的人，你一直在逃避，不惜种下诅咒迫使自己遗忘你曾迫害的恩师，挚友，信仰，国家。
　　你用罪恶的鲜血换取荣耀，却又遗忘过去的混乱肮脏。”
　　撒旦退开半步，与奥古拉出一小段距离，脸上露出笑意，愈发灿烂，那是疯狂，偏执而刻毒的笑意。
　　“不愧是最后一位神明，您若真没有些本事才让我失望。”
　　紧接着，屠神之剑突破禁锢，毫不留情刺入奥古的胸膛。
　　第5章 所谓真相
　　相传，屠神之剑一旦污染神明的鲜血，破土而出的诅咒会如荆棘一样纠缠不止。
　　屠神之剑洞穿奥古的身体，却并没有血肉分离的触感，好像，仅仅只穿过一层空气。
　　当撒旦将剑抽出时，剑身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仅凭这些，是杀不死我的。”
　　奥古冰冷的意志再次抵达撒旦的内心。
　　撒旦收回了剑，脸上的斑纹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只是对您之前有意为之感到愤怒，仅此而已。”恶魔无奈地耸耸肩，仿佛自己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那不是冒犯，而是真相。”奥古严谨地纠正道。
　　“真相？”撒旦发出一声嗤笑，“既然如此，请允我告知您，另一段真相的结局：
　　米哈尔王朝第一代国师，让·达雅，辅助年轻有为的米哈尔一世，积劳成疾而逝。
　　帝王感其为王朝做出的贡献，下令修建神庙祭祀死去的国师。
　　第一千零十五座神庙建成后，在袅袅香火供奉下，信仰之力空前强大，国师的灵魂重返大陆，庇护着王朝。”
　　奥古的面部没有一丝波澜。
　　撒旦收回目光，继续往下说：
　　“我的使命是弑神，而达雅是王朝守护神，命运使我们注定相遇。
　　正如您所言，我背叛了令我绝望的王国，而她仍执迷不悟地消耗神力庇护仅存的血脉。
　　她很难缠，心里只有守护的家伙曾一度令圣教会伤透脑筋。这时倒该感谢父母赐予我一身肮脏的血脉，我成功混进了她的受难者人群。
　　当我开始清扫教堂里的老鼠时，端倪出现了。
　　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国师达雅，妖言惑众，陷害王后，今当众施以火刑。”
　　呵。
　　多么矛盾，多么可笑。
　　第一任国师，王朝守护神，与米哈尔一世最宠爱，被喻为绝代丽人的贝蒂王后，所谓真相究竟是什么？”
　　怀疑的种子一经种下，信仰会在顷刻间崩塌。
　　于是，狡猾的弑神者趁虚而入，在守护神遭到质疑时杀光了王朝所有血脉。之后，弑神 者得到真相残缺的部分：
　　让·达雅是一位自称能与神明沟通的少女，她罕见的卜筮之术使她一度深得米哈尔一世信任。
　　某天，侍女在达雅的宫殿里发现所谓的罪证。
　　“王朝的基业将毁于毒玫瑰。”
　　当时刚册封王后的贝蒂殿下曾被支持者称为“玫瑰丽人”。
　　同年，达雅被施以火刑。
　　贝蒂王后于米哈尔一世病危时听政，成为一代贤后。
　　随着时间流逝，达雅的名字消失在史册中，直到——
　　贝蒂王后的曾孙，圣主米哈尔五世执政期间，达雅未被载入史书的功勋在短短数年间被无限放大，册封国师，为国殉身，滑稽的理由成为国人的信条。
　　更加可笑的是，如此凝聚的信仰之力居然诞生了神明，被“达雅”这个名称与荣誉凝聚成的枷锁牢牢禁锢的守护神。
　　所谓真相，注定禁不起推敲，无数空虚华美的理由早已歪曲了真实，稍加深入，看似完整的逻辑便会支离破碎。
　　第6章 可怜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