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遗忘42
桑为紧张到心脏就快跳了出喉咙,可他没等到严彦关于浅盏和阿郎的疑问,而是见他怒气冲冲的对自己道:“你刚刚那是什么自残行为?识魂可以拿来消耗吗?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套邪门法术?”
“啊?”桑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准备了好些个说辞,居然一个都没用上。
严彦瞧着桑为这呆愣的模样,觉得他简直像犯错后又装失忆的小狗,可怜又蔫坏。
总之严彦教训不下去了,只好悻悻地换了话题:那魔雾去哪儿了?它刚刚还在这里,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桑为问:“严师兄不记得了?”
严彦道:“不记得什么?”
桑为不知是窃喜还是失望,他试探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严彦:“就是姚海昌和浅盏的事,你和我成了……”
他卡在了“道侣”这词上。
严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姚海昌?这人不是都死成枯木了?你不会是魂魄受了损,所以出现幻觉了吧?快让我看看。”
他想也没想就去碰桑为脸颊上的裂痕,按照以前,桑为定是不许的。
可这次桑为竟让他碰了,严彦自个儿也觉意外,但他没想那么多,捏着那片肉掰来掰去地检查,接着眉头拧得更紧了:“你的脸好凉啊。”
桑为心跳得很快,或许是刚从浅盏编织的幻境里出来,心里还抱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小心地问:“严师兄,你是不是……”
他不知不觉把衣袍搓皱了,“也喜欢男子?”
他眼下用了“也”字,是坦诚接受自己是断袖的事实了。
可严彦哪儿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听了桑为的话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又触电般地收回了手,不管是明安城客栈的那晚,还是刚刚在魔树下,他都没来由地心虚。
他转过身背对着桑为,慌忙地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辩解:“你严师兄我确实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可我真的只喜欢女人的。我刚刚是出于对师弟的关心,看看这安魂法阵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严彦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堆,却没能如愿等来桑为恼羞成怒的反驳。
还真是奇了怪了!
严彦也意识到桑为真有些不同寻常,不由地回头去打量,这一打量就更觉得桑为是魂魄受了损。
眼前这小师弟的脸色惨白的像冰面,那双眼也茫茫然的,显然是在发愣,他一副没想到自己会忽然回头看他的模样,急忙抱着膝埋下了头。
严彦以为桑为这下是要说什么了,可到头来只听他闷闷地说了个“哦”字。
严彦:“……”
这唱戏的骤然没了搭子,严彦也尴尬了起来,他开始找台阶下,胡乱安慰道:“没事的,这断袖虽是病吧,但也不是不能治,你也不用太过担忧,我作为师兄一定……”
“我没有病。”桑为还把脸埋在膝盖里呢,却冷不丁地打断严彦,“不过恰巧,喜欢的人是个男子罢了。”
严彦嘴上总说桑为断袖,这会却是头回听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心里居然格外生气,气得很想把他怎么样了。
他道:“我刚还以为你是想明白了要改,没料到你是真真的执迷不悟。大师兄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不过就是抽空陪你练练剑,给你买了几本阵法图册,这又不是难事,你就……”
桑为抬起脸,幽幽地说:“确实不是难事。”
严彦一时语塞,这不是难事的事,自己是从来没有做过。而桑为先前低着头,这会他才发现这人的眼眶是通红的。
大概是气的吧?
严彦想,可也没见他要冲自己动手。
不远处的魔树枝条原本是懒洋洋地趴着,可听到他们在谈论林贤南,忽地有了兴致,它们嚯嚯笑着,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你们说的大师兄好像已经碰过树人尸体了。”
“他还在靠修为硬撑,可他总会成为我们这树干上的一个树痂。”
“这个道修的魂魄是我的!你们不许同我抢!”
“你上次不是已经吃过道修了?”
“我吃过吗?”
“你没吃过?”
枝条们很快扭打在了一起,从桑为开安魂法阵到现在,那树干上的树痂竟又多了些。
桑为视线转向那些枝条,只觉得恶心透顶。
他缓缓站起,冷声道:“我见过真正的阿郎,你们永远也替代不了他。”他又抬起手中的弟子剑,“无树便无痂,若是砍了这棵树,你们又如何能吞噬魂魄?”
***
此时,遥仙阁上方的舞池出了事。
原先那些舞女正好好的跳着舞,谁知那地板里竟藏着要人命的红色液体。
就在刚刚,这些液体受到千尺之下琴舟机关的波及,说失控就失控了。它们猛地跃出地板,根本不容反应,就朝坐在第一排观众席中间的中年男子扑去。
那男子大惊失色,还未逃出几步,就被这些液体缠住了双脚,眼见着自己的皮肉在瞬间枯萎,长出一个个树痂。
刚还在欣赏乐舞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眼,他们爆发出阵阵尖叫,观众席间霎时乱作一团。
有人认出了男子:“天哪,那是知府大人!是知府大人被抓住了!”
知府此刻已是惊恐万状,他弯下腰拼命去剥双腿上的树痂,指甲剜进肉里,却只抠出模糊的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