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到京城时她花光了银子,这才想起来儿子给的庄票,她不会说官话,只会讲我们慈溪的本地话,又怕一时露富被人讹诈,所以才装疯。”
“直到前日经人介绍见着我,才算沟通清楚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说到这,晚生上前,轻轻扶住婆婆,鼓励地看着她。
那婆婆小心翼翼看荣伯一眼,然后从前襟内衬里掏出一个缝得死死的内袋,咬开线头、取出一张皱巴巴的庄票。
她本想将那庄票递给荣伯,旁边的晚生却拦了下,然后看着荣伯高声道:
“听闻阁下曾是盛源钱庄的大掌柜,想必是诚实守信、说一不二的。今日当着众多百姓、诸位大老爷的面儿,想必你也不会昧着良心说没这笔银子、说庄票是假的。”
荣伯顿了顿,蹙眉,当众展开那庄票。
只见上面写着——
慈溪冯氏臻云,足纹银一仟两具,定存五年,记庄票捌陆贰甲号。
“上面可都盖着你们银号的章子呢,”跟来的另一个精明男人也开口,“大掌柜的,你刚才说什么你们重信重诺的,可别不承认啊?”
百姓们照旧看热闹,但几个钱业的内部的,却隐约看出来了——
这是同行带来找茬的。
荣伯皱了皱眉,思量再三后点头,“这是我盛源的庄票不假。”
不仅是盛源的,而且就是总库司理潜逃后、带走的那本账簿子上记录的一项存账。
因为盛源银号的账簿编号,像是这张庄票上的捌陆贰,就是单独属于编号捌的一本账簿,上面记录了一百多个存进、兑出的银钱主顾。
那位冯臻云、冯公子其实荣伯有印象,是个温和客气的年轻人,来存庄票的时候半点不避讳,笑盈盈给他说,是要回去给母亲的。
荣伯听了心生好感,专门建议他定存五年,这样利会多些。
按理说,盛源银号都清盘了,这会儿任是谁找来、数额再大,荣伯都可以置之不理,说新铺不理旧账。
但……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跟在晚生身后那个人又开口道:
“我们知道盛源钱庄清盘歇业了,可你荣伯没走吧?再者说,我们大老远从慈溪赶来,老太太之前还被你们城里的人赶来赶去、风餐露宿的。”
“别人都兑了银两,不能因为我们远在慈溪就不兑吧?”
他这般嚷嚷了两句,百姓中也是各有态度:
有认为这三人就是胡搅蛮缠的,也有当真觉得老太太可怜的——死了儿子,存钱的钱庄还被查封了。
这时,老人又开口说了几句,由那晚生转述:
“婆婆说她不知道你们钱业的规矩,但知道开钱庄讲究重信重诺,如今她也不要那些利钱了,只想要回本金的一千两银子。”
荣伯左右为难,明知是套,却也不好当众回绝。
那边的朱信礼也皱紧眉,隐约猜到这是同业——如四大元一类针对他们的一场局。
老人家态度谦让,看着可怜哀戚。
百姓中有好些人开始看不下去了,渐渐议论开钱庄的其实就是嘴上说的好听——什么重信重诺,在银子面前,根本都是一样的嘴脸。
也有冷静理智的,说云琜钱庄凭什么理会盛源钱庄的旧账,这不摆明了找冤大头么?
“可、可是……”前几个议论的涨红了脸,“老太太多可怜呐,你们这样会不会太冷漠了一点儿……”
荣伯和朱信礼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件事不能继续这么耽搁。
否则钱庄开业当日的种种好意头都会被这件事给代替,即便他们占理,老百姓也会下意识选择站在弱势的那边——
而在二楼观望的点心也快急哭了,他转过头来,下意识叫了一声“公子”,后又改口称:
“小姐,这、这可怎么办呐……?”
顾云秋趴在窗口,看了一会儿本来挺愁的,可转念一想,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跃上心头。
他笑起来,拍拍小点心肩膀:
“去帮我请那两个护卫大叔还有小邱。”
“啊?”
顾云秋笑盈盈戴上面纱:
“这位婆婆来得好,正方便我们去给京城百姓一点小小的震撼。”
“——关于我们云琜钱庄,是如何重信重诺、有情有义的。”
第032章
顾云秋到楼下时, 钱庄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扶着老太太的年轻人没说什么,倒是跟他们来的那个中年人在大声嚷嚷着拱火——
“瞧瞧、瞧瞧,这就是盛源银号的大掌柜!刚才那般漂亮话说的多熟练?什么一定会存好主顾的银子、什么诚信经营, 我看就都是骗人的!”
“就只有你们京城人的钱是钱吗?我们慈溪小地方的人就不算?难怪当初盛源银号会关门歇业,还说是替我们平民百姓着想, 我呸——!”
他嚷嚷的声音虽大,但百姓里却还有几个明事理的,忍不住站出来与他分辨,说盛源银号如何那是盛源的事:
“人都换了新老板了, 您这不无理取闹么?”
“我无理取闹?”那中年人更来劲, 他转过身去指着老太太, “婆婆都六十多了, 不辞辛劳走了千万里从慈溪赶到京城, 她的要求很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