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142
而且,实际上他的年纪比顾云秋他们大上几岁,按理来说,应当能背得动李从舟。
如此,等顾云秋换好衣裳出来,点心就请他帮忙,俯身弯腰下去将李从舟背起来、再由顾云秋从旁相护。
两人一前一后走,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汤泉中缓缓浮起一团粉红色的花绸,花绸之下,还有一块四方巾帕。
水波纹荡漾,忽有一人从桃林中飞出。
他身形灵活、指尖点水,轻而易举将那花绸和帕子都抄到手中。
乌影用指间挑着那湿漉漉的帕子,端详片刻后,笑着拧干收好。
还说不是相好的?
掉了人家一封信像丢了魂似的,还偷偷藏人家的香帕子。
他远远看了眼顾云秋三人离开的方向,哼起不知名的小调,很快消失在桃林深处——
南仓别院的总管给顾云秋安排的房间在西苑堂屋。
这是一间面阔五间、青瓦白墙的大房子,里面的装潢布置一点不比宁心堂差:窗户皆是六棱交椀的菱花窗,上贴防蚊的金色密纱。
供顾云秋睡的那张架子床也是花梨格的,堂中的圆桌上镶嵌了墨玉,玉质里的棉絮天然形了孤山和西湖的大致轮廓,十分罕有。
至于盥洗架上的铜镜,东侧的书案、花架,琴台、香案,都是用料上乘、造型古朴典雅的苏式家造。
堂屋距汤泉不过数百步,平时走一个来回都用不上一炷香时间。
现在多抗了个李从舟,顾云秋只觉这段路有一万年那么久。
好容易将人弄回房,拆掉他身上乱七八糟的湿衣服,借着屋内烛火,顾云秋才看清楚李从舟后背上的伤有多严重——
烧焦的僧袍黏在后背上,脱落的皮肤翻卷、露出里面鲜红色的肉,血水脓水混合着汤泉水汩汩流下,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床单。
顾云秋缩了下脖子,让点心去弄盆热水,再找跟着他们那个大夫拿点治烧伤的药。
结果点心刚走到门口,他俩都听见由远及近一阵脚步。
“秋秋睡了吗?”是宁王的声音。
顾云秋嘶了一声,一下跑回床边拉高被子盖住李从舟。
转头一看,又觉得床上拱起这么一团真实欲盖弥彰。
他扯了扯被子,环顾屋子一圈后,也实在没什么适合藏人之处。
“咚咚咚——”
门外的宁王等了半晌不见儿子回应,便敲敲门、又唤了一声:
“秋秋?”
事已至此,顾云秋咬牙横心:三两下扯掉自己身上外袍、拆掉头上簪子,掀开被子、滋溜一声钻到床上。
他把赤条精光趴着的李从舟往里推了推,拉高被子挡住人后,自己靠在外侧枕头上应声——
“秋秋睡着了!”
听见这个,门外的宁王噗嗤一乐,“睡着了还能说话呀?”
“哈啊——”顾云秋逼着自己打出个呵欠,闷闷用被子捂了脸,“反正就是睡着啦,阿爹有什么事明天再讲嘛。”
站在屋门外的宁王好笑地摇摇头,和跟在身后的萧副将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叹气开口:
“明日父王就走了。”
啊?
顾云秋一下掀开被子:这、这么快?
他们到江南也不过两三天时间,父王这就要启程回京去了?
顾云秋急急掀开被子,看见李从舟后背上惨烈的伤口后,犹豫片刻又将被子虚虚改回去,自己挪了挪、尽量贴着李从舟。
——这样,从外面看起来,床上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再放下一半纱帐,顾云秋满意地拍拍手,示意点心去开门。
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时,顾云秋揉揉眼睛,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阿爹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
宁王走进来,见儿子真已经躺床上了,只能自己搬来一把圆凳,想坐在床旁边。
结果才弯下腰去,就看见地上堆着顾云秋刚才慌乱中脱下的衣衫。
顾云秋:“……”
宁王皱皱眉,转头看点心。
点心被那凌厉的目光一扫,扑过来立刻捡起那堆衣衫收在怀里。
在宁王开口前,顾云秋先糯糯发声,“阿爹你别训点心,是我让他们去泡了热汤再回来的,不信你问萧叔嗷。”
这事萧副将给宁王禀报过,他是知情的。
再看抱着衣衫喏喏说是自己疏忽的小厮,宁王想到这贴身小厮是儿子主动管他们要的,平日伺候得也妥帖,便将话咽回肚里,改成一句:
“下不为例。”
“好啦好啦!”顾云秋动了动,在保证不暴露李从舟的情况下,双手抱住宁王手臂,“阿爹快说说怎么就要走了?”
他这般说着,还偷空给点心抛了个眼神。
点心会意,在宁王的注意力被顾云秋吸引时,一弯腰把角落里李从舟的衣服裤子也给收了出去。
宁王来南仓是运粮,等仓管清点出来足数,自然就要加急回京。
这批粮草运送回京城后,会下拨给各地的转运使,由他们走水陆两路运往黑水关、支援前线的军士。
这是和前线有关的差事,带顾云秋下江南已是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