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药碗摸起来还很烫,云秋先吹了吹,然后又拿起汤匙来搅了搅,等掌心感觉到的温度没那么高了,才舀起一勺喂李从舟。
这两日的药都是他在喂,应该说每次李从舟人事不省,最后都是他来喂药。
点心当然也帮过几回,但后来云秋看点心又要烧水又要煎药的,就主动揽下这个与他来说稍简单些的活。
一回生二回熟,云秋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技巧——再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喂一半洒一半,恨不得给李从舟的下巴、颈项和胸脯都涂满。
将碗放在一边,伸手扒拉下巴拉开一线唇缝,然后再给药灌进去。
这套流程云秋是很熟悉了,但不知为何今日扒开那道缝儿后,药液却没如愿灌进去,反而顺着嘴角往下滑。
连试了两次都这样,云秋一边用帕子擦掉那些多余的药液,一边皱眉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
他一直盯着李从舟,目光也就渐渐垂落到那对唇瓣上。
好像还挺软。
鬼使神差地,云秋伸手戳了一下,然后又勾起嘴角来,又戳一下。
李从舟的唇缘弓饱满,唇形不厚、薄似小舟,被药液润过以后亮晶晶、水润润的,有点像绯红色的樱桃糖。
想到糖,云秋眨眨眼,竟似着迷般缓缓闭上眼俯下身:
……
真的好软!
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时,云秋一个激灵弹起来,更呯地一声撞翻了药碗,他整个人烧起来,像看见什么怪物般连连后退。
最后蹬蹬迈着极重的脚步跑下楼,直跑向石桌旁、抱住正在给乌影诊脉的陆商:
“陆陆陆陆陆大夫!”
“干什么?”陆商态度敷衍,“别结巴了我听见了,不就一碗药嘛?打翻就打翻了,再请人煎一碗就是,别嚎丧。”
“不,”云秋脸上艳红一片,他却眯着眼摇头,一边摇头还一边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不是。”
陆商转过身疑惑地看他。
而云秋拿过脉枕给自己手放上去,目光诚挚而认真:
“陆大夫,我有问题。”
“而且,问题很大。”
第060章
李从舟醒来, 还没闹明白自己为何又回到了云琜钱庄上,就被迫听了乌影足一刻的魔性大笑。
“哈哈哈哈——你家小相好的说完自己有问题还嫌不够,竟捉着人大夫的手强调自己是有病, 而且他还说得特认真、接连强调了两遍!”
乌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手捂着肚子人一抽一抽的。
李从舟实在怕他笑出个好歹, 皱眉虚虚扶了他一把,“悠着点儿。”
乌影擦擦眼泪,“你不知道,真的太可乐了。”
半个时辰前——
可可爱爱的小公子生得粉雕玉琢, 穿着一席狐裘袄扑过来, 抱住老大夫就不撒手, 脸红得跟熟透的柿子似的, 嘴里竟软糯糯嚷嚷着自己有病。
云秋拉着人又把着脉枕, 陆商走不成、只能无奈地看着他。
“真的真的, 您给我看看吧?”云秋翻出手腕内侧, 急得鼻尖直冒汗。
陆商翻个白眼,只好伸手搭脉。
诊了半晌后, 老人面无表情看着云秋,“你的脉象流利有力, 尺脉沉取不绝,节律整齐,不过常脉而已, 没病。”
云秋竟呜了一声不信, 又换一只手,“不不不, 有病的,您再看看。”
陆商:“……”
“我这病有一段时间了!”云秋在心底暗暗算了算, 上回这样是李从舟带他去打猎,再往前好像就是在南仓别院——
“很严重的!”
陆商终于忍无可忍:“你是要被征兵了还是要上私塾了不想去?没病非要我给你诊出点病来?多大个人了,别闹!”
“那我怎么心跳这么快,一息五六至只怕都有了!”云秋抿着嘴。
陆商哦了声:“你还懂这个?”
“是吧是吧?”云秋干脆将两只手都摊在脉枕上,“您再仔细看看?”
一息四至是《脉经》上关于脉数的一个定论。
所谓“息”,指的是人的一呼一吸,常人的脉数多为一息四至,意思是一次呼吸脉搏要跳动四次。
一息不满四至是为迟脉,一息五至以上为数脉;中间出现歇止情况的,称为促脉、代脉等;脉律快慢不齐、三五不调,称涩脉、散脉。
病人懂一点儿医道,在大夫这里有时候是好事也不是:
懂得太多自以为是,对着大夫的方药、诊断心里多犯嘀咕挑刺儿,以至不遵医嘱再次犯病,反还觉着是大夫学艺不精,或者名医盛名难副。
一知半解者如云秋这般,就会纠缠不清、添出不少事儿,像泰宁朝那几位娘娘就总觉得参茸之类大补,也不顾自身体质如何,吃得多了反而做病。
陆商不看,坚持自己的判断:“没病就是没病,你到外面找十个百个大夫看,也是这结果。”
云秋哼哼唧唧,小脸垮成一团皱包子:“那我心跳怎么这么快,脸热、出汗还浑身发热?”
“燥的呗。”陆商没脾气了。
燥?
云秋仰头看看头顶灰蓝色的天,这还是正月里没出年呢,雪也才停两日,外面惠民河都还结着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