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都是他偷来的
拓跋野的嗓音里低吟一声,只觉得江不闻碰他的手冰凉,好像要把他冻伤。
“你……放轻松,靠在池壁上。”他哑着嗓音,看着江不闻顺应地摸索到池壁,很慢很慢地靠上去,待他平稳后,手搭上池面,便要从玉池里出去。
玉池的空间很大,足够两个人同时浸泡,但拓跋野心脏狂跳,实在是无法再在这份旖旎的气氛里呆下去。
江不闻听见身旁的水声,稍愣地偏过头,皱了皱眉,手比心快,已抓住了亵裤的布料。
“……”他张了张唇,哑着没说出话。
热水浸泡着浑身的肌肤,让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蒸地他有些发沉,故而抓着裤脚的力气很小,拓跋野头脑发昏,忙着出去,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这份力道。
手中的布料被挣脱,江不闻有些慌神,呼吸稍稍急了些,刚抵上池壁的腰背很快离开,转身伸出双手摸索到半空之中。
“你qu……qu……”他心里着急,吐出的字成了气音,全数浸没在了水雾之中,拓跋野没有听见,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
江不闻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想去追过去,脚下一滑,这次没有他人的助力,彻底地跌倒在了水里。
身后“哗啦”一声,拓跋野离去的步子一顿,倏而转身,便看见了在水中扑腾的江不闻,发丝后的瞳孔骤缩,几步上前便重新跳进水中,把人捞了上来。
“咳咳咳咳咳……”江不闻呛了水,闷在前面用力地咳嗽,拓跋野被他吓出冷汗,身上躁动的情欲立时轻下了许多,抄起他的膝弯便将人抱上了岸。
江不闻一呛就咳得停不下来,拓跋野蹙起眉,扶他坐到凳子上,顺着他的背轻轻拍了两下,视线落在周围,想去找些水来替他顺气,方要离开,手却被拉住。
这次江不闻抓得很紧,边咳着声,便将先前未说出去的话说出口:“你去……哪里?”
他皱着眉,忐忑和不安不加掩饰得表现了出来。
这是在他们决裂之后,他第一次在江不闻的身上看见这样的神情,而露出这样表情的原因,又仅仅是不知他的去向那样简单,心中飞快地闪过一点惊异,让他一时有些愣住。
他下意识地覆上他的手,温声安抚:“我给你找些水,你别急……”
江不闻闷着声音咳嗽,听到了话,手中的力道却没有减下,过了片刻后,摇了两下头,大概的意思就是不需要、不用。
拓跋野长眉压了压,心底生疑更甚,就这样陪着他直至咳嗽缓解,随后伸出一只手,碰上了他的脸。
江不闻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你在怕我走么?”他终于将疑问问了出来。
热气升腾,让江不闻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拓跋野说完后静静等了他一会儿,却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藏在眼底后期冀黯淡下,拓跋野垂了垂眼皮,闷闷地握住他的手腕,只当没问出那句话,带着他向着玉池外走去。
拓跋野对江不闻的好,从前是因为喜欢,但在江不闻因他失明后,这份纯粹的爱就变了质,掺进了赎罪和补偿。只不过两者一样的地方,就是拓跋野对他的这份好里,从来没有想要因此得到些什么。
简单点来说,他为江不闻所做的一切,无论是细微的照料,还是挡刀挡伤,或许在别人眼里,他是付出了多少多少,但在他自己的心里,却从来没有这一份概念。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给自己的罪行下了定义,他的罪恶无法赎清,江不闻也应该永远地去恨自己。
可是刚才,江不闻紧叩在他手腕上的手,和忐忑的神情,却让他第一次有了这样一个想法:是不是他已经变成下意识、行惯性的好,却能在对方的心里产生一些波澜,甚至是依赖,甚至是更多的东西?
这个想法仿佛一瞬间席卷了曾经所有的观念,让他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期待,一瞬间驱动起声带,让他控制不住地去开口询问。
……只不过江不闻没有说话,没有回应。
拓跋野便大概清楚了,这个想法是并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的。
抱有侥幸的希望,是角落里的蜘蛛网。
嬴丰王宫。
拓跋野带着江不闻回到安顿的宫殿,照顾他躺下,随后找来两张床褥,简单地搭了一个地铺。
除却他发热不清的那夜外,其他的所有共处一室,他都是安分地和江不闻分开来,只是守在他的身边入睡,这次也不例外。
浸泡过水的身体扫净了疲惫,宫殿里没有危险,兵权也暂时借用到,积压在心底的石头落下了许多,身体少有地放松下,困意便接踵而来。
“是。”
拓跋野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他刚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几息过后转过头,便看见了江不闻同样转过来的脸。
他便立时清醒过来,恍惚间听懂了什么。
刚才在玉池里,江不闻没有回应的问题,在这时得到了应答。
【……我是怕你走。】
第四十二章 都是他偷来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默了,半晌无人说话,拓跋野眼底露出错愕,惯以掩盖神色的人忘了伪装,愣愣地看着江不闻蒙眼的白布,仿佛在与他失明的眼睛对视。
他的声音有点入睡之前的哑,带着不确定:“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