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师尊这样说,虽是为了我好,但不知为何,心中却起了一些芥蒂。
  这是一种足以让人上瘾的感受,再共鸣愈发强烈时颇觉灵台空明,飘然欲仙,也许没有哪个木灵根修士会拒绝如此精纯之水……但也正是介意会在修行时逐渐依赖于她,我微微捏紧手指,将灵力收拢于身,克制地将水灵根的涟漪挡在身外。
  “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白拿人家的好处,也不需要依靠别人才能在枯燥的修行中坚持得久一些。
  凡事有求于人,诸行受制于人。
  那种舒适抽离了出去,周身的灵力缓缓流淌,不如方才那般激昂。
  师尊愣了半晌,摇了摇头,像是在拿我没办法:“你是在和她较劲,还是在和自己较劲?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为师实在看得胡涂。”
  我垂下眼睫,全然不理会周遭变化,一心一意地进入恒常的修行。
  光阴从殿内打转。
  时而觉出脸上有些阳光久晒的温热。
  时而物我两忘,不知道身归何方。
  浮沉之中。
  我的怀中压来一重物,猝然一抖,灵力全部归拢于丹田。
  我睁开眼来,正是相当警觉之时,向下望去——
  她打坐时睡着了,嘴唇微微张着,很香地拿我做了个垫子。几缕乌黑的发梢压在我肩头,因为比较柔软妖娆地缠着几个旋儿。
  偏生人是睡着了,浑身灵力运转却并未打止,还在慢悠悠地修着仙。
  ……这是怎么做到的?
  隔得太近了,我无法寻出空隙来抵御她的灵力,而周遭皆被同门坐满,想挪个位子也很难。
  熟悉的淌遍四肢百骸的温热重新涌入,只能被迫载着一同修行。
  行文至此,黑笔特划一线,指向批注:无人能抗拒本座的魅力
  红笔批曰:一问三不知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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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师尊年事已高,对于诸多事情相当固执己见。譬如在修炼时总要让我与越长歌同坐一处,哪怕我多次抗议,仍然没有半点效果。
  日子只得这么磕磕绊绊地过下去。所幸除却每日修行的一小会时候,我都能尽量保持独处。
  只是近日又多了一项麻烦事——教她认字。
  不知道算是可喜还是可悲,林青崖终于发觉自己捡来的天资卓绝的徒弟大字不识一个,道法经文一律不懂,说出去简直有愧先祖,羞煞师门。
  很好,他身为师尊不为自己的眼光负责,却要让我来收拾小师妹不认字这摊子。
  实在荒谬至极。
  我与她居住的那片弟子居格局清减,既不是很希望去她那间坐着,也并不很希望她过来。于是便去主峰后山寻了一个高处,正巧有个石头模样巧合,长得像是桌凳一般。
  四周种满了山核桃,灰杆子长树梢,椭圆带点儿尖的叶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晃下点日影来,照在我铺给她的用来写字的纸上。
  她躲在那身皮毛外袍里,呵了口寒气,说话前先瞪了我一眼,以示对我的不喜欢:“你不冷吗?”
  我瞧着她脸上冻出来的两团红云,看起来是有点冷。其实我也是有点冷的,只是习惯于用修为护体,不太爱烤火。
  但烤火的家伙还是有,那还是刚入门时,师娘怕我一个人住着太冷,给我特意添来的一方小暖炉。
  这般想着,便回去了一趟。暖炉的模样是麒麟头,里头的炭饼勉强还能用,点燃以后,微红的火炭在里头无焰地燃烧着。
  我用不着了,正好取来送给她。
  那只憨态可掬的麒麟头暖炉被我搁在越长歌脚边。一下子驱散了两人之间的许多寒意。她有些好奇地端详了一眼那个炉子,又抬起眸来看着我:“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又要对我这么好。”
  给个炉子就算好了么,只是横竖不用它,也不想摆着生灰积尘罢了。
  “练字。”我不与她扯这些。
  越长歌蹙蹙眉,她将自己卷在宽敞的大衣里,低着头,搁着衣袖捏起笔,慢慢地描着我写给她的几个大字。
  “这个念什么?”
  “念‘月’。”
  “是我的姓吗?”
  “不是,是天上明月的月。”
  “这个字呢?”她又挪了一下指尖。
  “柳。”
  “是你的姓吗?”她问。
  “嗯。”
  “你的姓笔画好多,难写。”她紧蹙眉头,在一旁慢慢地描摹一遍,两遍,三遍。记住了以后,她又挪过一根手指,指着问:“那这个呢?”
  “梢。树梢的梢。”
  别的几个字她勉强能认识,磕磕巴巴地将这行诗读了一遍,又仿佛发觉了什么一样,哼笑一声:“月上柳梢头?我在你顶上,我比你大。”
  我翻着一本诗词,手腕微微顿住。刚才抄的这首诗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下一句是“人约黄昏后”。
  只是随便抄了一句,让她认字就好,其中寓意并不是相当重要。
  “……都说了那个不是你的姓。而这行诗讲的也不是指名姓的‘柳’,而是柳树。”
  “嗯哼。”她从鼻音里又哼出一句,跟着我继续乖乖地写,但专心不了几句,便有些无精打采,下巴都快压在了纸上。
  我伸出笔杆子的尾端,抬起她的下巴:“姿势。”
  “柳寻芹……我饿了。”她有些苦恼地拖着半边腮。

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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