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权衡2


  贺牗笑不作声,见人懒得理会他,顾自提了衣摆进正堂,也忙不迭跟了上去。
  正堂廊下挂了个四四方方的鸟笼,一只黑羽八哥沐浴着日光梳理羽毛,听到脚步声便睁着滴溜溜的小眼歪头左瞧右瞧,提了嗓音道:“御史大人,御史大人。”
  这世道,连只鸟也会谄媚的本事了。
  步子不停,盛鸿祯又在心里把人带鸟挤兑了片刻。
  贺牗瞅瞅走在前面的人没有转身的意思,从衣袖里迅速掏出鸟食隔着笼子缝隙喂给八哥,食指轻点对方脑袋,“就你机灵。”
  人还没到里间,王文柏已经出来相迎。
  原是那八哥在大理寺廊下待久了,终日见形形色色的官员进进出出,竟自己记了面孔和官职,逢人就要提前喊上两声。王文柏也不恼,权当是用来看门报信。
  “几日不见,守贤兄就如此憔悴?”
  脚后跟还没站稳,贺牗就被来人的两个大黑眼圈唬的不轻。
  王文柏双眼沉的不似自己的,走两步路都晃悠悠不稳当恍若能随时倒下。平日见了贺牗定会满面笑颜相迎,今日却转了性,无视贺牗,反而耸搭着眼皮对着盛鸿祯拱手。
  “盛相可算来了,里面请。”
  晌午的日头正盛,却也穿不透心中阴郁。三人围着桌案落座,除了在逗金丝雀的贺牗,其余两人皆是面色肃然。
  桌案上摊着文卷,正是今日要商议之事。王文柏把下巴上的胡子薅了又薅,皱眉客气道:“不瞒盛相,此案早不是大理寺能做主,下官正不知如何是好。”
  贺牗扔完手里的鸟食,冷不丁冒出一句。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他捞起衣摆随意净了净手,对愁的抓心挠肺的好友十分嫌弃,“几日不见,守贤兄怎得愚笨起来。”
  这话说的忒不客气,王文柏愣怔片刻方回神,又急又气都火烧眉毛了,友人还悠闲无谓。他起身把鸟笼夺了放在桌案下脚边,总算把友人的目光带回正途。
  “若真如儆言说的轻巧,我还需一筹莫展?”
  耳边聒噪的很,盛鸿祯拿过展开的文卷集中精力细细看去。
  文卷记的周全细致,利落工整,想来是王文柏亲自着墨,只一遍就能清清楚楚了解事情经过,凶手更是无从辩驳。可盛鸿祯不见轻松,心里愈发的像压了巨石沉重。
  你来我往至最后,王文柏气的恨不得捶桌案,“陛下怎得让你来协助!”
  贺牗两手一摊,略显无赖让人更是恨的牙痒痒,“御史台属三司会审之一,协助有何不妥么?”
  伴着二人嘈杂看完了文卷,脑仁疼的不似自己的,盛鸿祯甚至开始怀疑皇帝是不是故意在折磨他。
  王文柏没说虚话。案子早已脱离大理寺的掌控。是调查的不够详细,亦或是凶手未落网?不,就因为太清楚不需要质疑才难办。归根到底,难的不在事情本身,而在于人,或者权。
  景佑是景侯爷独子,顾七也是顾侯爷的心肝。事已至此,一方要为亲子寻公道,一方要保儿子万全。这两方单凭大理寺都撼动不得。
  局面几近僵死,朝廷中的同僚恨不得离的远远的,担忧自己会牵扯上关系。每遇常朝赵献询问,皆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还要装个忠心为君的模样,委实可恨。
  “行了。”盛鸿祯把文卷卷好了扔在桌案上,拢袖沉声道:“他又没说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表象是赵献为此事焦头烂额,没个对策。实则暗自窃喜是个时机。从小修习帝王术的人又不蠢,断不会想不透大理寺的难处,但他还是把案子推给了大理寺,不过是做个公正给外人看。包括身为宰相被抓来协助此事的自己以及贺牗。
  还在争执的王文柏猛地噤声,睁着双眸满脸不可置信,颤微微问:“按律例,是要将那顾七定死罪,盛相真要让下官斩了侯爷嫡子不成?”
  贺牗端起杯盏呷了口清茶,自桌案下把自己的宝贝金丝雀又提溜出来,反话说的顺。
  “守贤兄好胆量,儆言静候你斩了顾七。”
  疯了疯了。
  王文柏已是近四十的年岁,哪怕少年意气也未做过如此莽撞之事。他心跳不可抑制加快,呼吸急促想了又想,忽地察觉不对。
  果然,坐在身侧的盛鸿祯抬了抬眼皮提醒,“又没让你去斩了顾七。”
  三个人说了多次顾七,被忽略的不起眼的一点方被挂在心上,盛鸿祯惴惴不安,眉宇肃然问:“顾七呢?”
  王文柏还有些懵,实话实说,“在,在刑部大牢关着呢。”
  一般案件定了性,轻犯在大理寺,重犯才关在刑部大牢。顾七是伤了人命,自然在那处。做法没有任何不妥,甚至很符合常规。王文柏捉摸不透的时候,盛鸿祯已经面色阴郁“嚯”地起身,三步并两步往外走。
  “盛相,盛相哪里去?”
  好好的事谈到一半,这人不吭一声就要走,王文柏满头雾水。但盛鸿祯早出了正堂看不见影儿。
  贺牗斜倚在圈椅的扶手上,懒懒出声,“可惜了这金丝雀无人观赏。”
  没了外人在场,王文柏见这人还是扶不起来的模样,也干脆不留薄面。
  “别看你那破鸟了,案子要紧。”
  骂到一半又觉得奇怪,不禁道:“你从前可是分得清轻重,断不会如今日作态。”

第2章 权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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