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决意


  夜色悄然降临,云雾蔽月,举目黑漆漆的让人打怵。更夫敲着梆子从墙外路过。蜡烛静悄悄燃着,把站在床前的人身影拉的极长。
  大夫查看脉搏,又抚摸颈部几乎勒进皮肉的伤痕,半晌方摇头叹气。
  杜介脸色煞白,一屁股拍坐在木椅上,僵着脸色问:“当真没救了么?”
  大夫再三摇头道:“大人心里应是早有定数。”
  探不出脉搏,更觉察不到呼吸。人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刑部尚书拉着他来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属实是白跑一趟。
  待大夫被衙役领着送出门,杜介才欲哭无泪转头,“人在刑部里没了,这如何是好?”
  陛下迟迟不表态,他已看出其中深意。然而大鱼还没上钩,鱼饵却没了。若回禀了陛下……
  想到此处,杜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实在没那个胆子,也羞于说出口。如今只把盛相当做救命稻草。
  整日没能休息,盛鸿祯早就有些疲累。四十的年岁早不复少年时精力旺盛,对倦意便也愈发的敏锐。
  “事情已成定局,多思也无异。”盛鸿祯揉了揉眉宇,慢慢开口,“眼下最重要的当是锁死风声,待明日回禀陛下才是。”
  到了这般田地,谁最想杀了顾七不言而喻。可万事讲究证据,仅凭空口白牙不能服众。只盼那杀了顾七的狱卒能吐个干净,莫要是个硬茬。
  花坊灯笼初上,因着闲步而来的富家子弟渐渐热闹起来。饮酒奏乐声夹杂着落在悯河上惊扰了映在河里的浮光。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外面越热闹越衬得二楼的雅间内有些寂寥。一曲终了,司然掌心轻放于弦上,略微垂首掩去大半面容。头上的坠珠流苏在发髻间颤微微晃动。
  她生的闭月羞花好样貌,浅青的交领上衣配着红罗裙。十分明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多了孤寂意味。
  贺牗双眸未睁,手里转着个酒杯,还沉浸在绕梁余音里。过了片刻才说:“捣练子。啧,这曲儿太愁闷了。”
  “可是贺大人听的入神。”
  司然抱着琵琶,忽地展了笑颜。
  寻常人对她的花笺都是难求一张,更何况是笑容。虽然零落风尘,但她并不想过的卑微。
  酒杯被转了个圈随意扔在桌上。贺牗食指轻点桌案上的花笺,俯身凑近了些。
  “我倒是更想知道那顾以安十五六的年岁怎得入了你的眼。”
  第5章 决意
  投过来的目光带着探究,欲把掩盖在温柔之下的私密全部看透。司然与他四目相对许久,才嫣然一笑说:“前些日子有两位贵人都想听我的琵琶,司然不过乐妓,哪一个都得罪不得,便出了个谜,‘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莫道春来又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
  听到此处,贺牗大致已经想到后续。想来顾九是傻人有傻福,误打误撞捞了别人的好处。那两位贵人又知他是侯府的人不敢多说什么。
  他笑的没个正形,甫一拍掌道:“好一个大雁。不知这谜底撞到了顾九是不是巧合?”
  司然扶正了酒杯,又斟了酒呈上,“自然是顾小郎君聪慧过人。”
  酒水清冽,贺牗的酒量也不差,但他没有接,笑意悄然收敛叮嘱,“凡事要耐得住性子。”
  纤纤玉指慢慢勒紧了琵琶弦,吃了痛也不肯松开。人人都道司然姑娘靠着琵琶名动京城,可谁又知盛名之下,她有多厌恶这把琵琶,更厌恶弹奏它的自己。
  勉强装出的柔笑变作漠然嘲讽。
  “贺大人放心,忍了十余年,总不差这一时。”
  每当记忆里的血迹和哭嚎渐渐模糊,她又总会在午夜梦回时惊醒,把不堪的过往和恨意重新凝聚刻在骨头里。
  未多时,她又伸手摸了摸对方挂在腰间的铜钱,调侃道:“倒是大人竟也十分能忍。”
  那铜钱不过普通的样式,还是先帝时的嘉元重宝。许是时日久了,上面生了点绿色铜锈,又被贺牗闲来无事摩挲的黑亮光滑。
  贺牗隔着衣袖拉开她的手,把铜钱小心翼翼握在掌心,佯装愠怒,“竟打趣起我来。当时少不得拜你所赐,害的我好苦。”
  这话是又把旧账拉出来说了,听的司然直“啧啧”叹声,胳膊撑在桌面上故意对着这人耳根处厮磨。
  “我可打听清楚了,虽然盛相已有绝了续弦的念头,可是仍有女眷仍不怕克妻之论闹着要嫁与她呢。”
  倒不是那些小娘子想不开,实在是盛相的样貌和实力摆在那。
  盛鸿祯二十有四便中了进士,年纪轻轻蟾宫折桂不说,早在之前就因为写得一手精炼犀利的好文章名声在外。春闱未开始,就有人断言状元非他莫属。更有“其风流未之有比”评价。
  不知是不是名字取的好,磋磨到今日,这人的官路也算顺畅。得了先帝青眼被重用,又是小皇帝的老师,自然要比文武百官都要亲厚。
  盛鸿祯最风光的打马游街历历在目,手里的铜钱都莫名烫了手。
  没有人知道,当朝的御史中丞同那些小娘子一般肖想着盛相。
  带着香料的热气吹的面颊发痒,贺牗往旁边挪了些许,坐的规规矩矩。
  “司姑娘竟也是爱八卦之人。”
  他嘴角无意识上扬,显然心情颇好。

第5章 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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