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纹(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14节

  当我与老穆、小唐等人进入楼道后不久,大雪渐渐停了,天色也开始放晴。一名老年男性步履蹒跚,从外面走入小区,在楼门外反复徘徊。他曾几次走到门口,抬起手臂,似乎要按响门铃,却又停了下来,仰头向上观望。如此反复多次,待徐万里家中灯光熄灭,老者转身急急走出小区。
  由于小区外只有一个直对正门的摄像头,仅能看到汽车和老者都是消失在风雪中,却不知具体去向。经查,汽车牌照为沈阳本地套牌,通过询问当时的值班保安并辨认,一致都说那名老者就是徐万里。
  我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穆从兜里掏出一只黄色的清华同方U盘,插在客厅电脑上,说:“这里头拷贝了当时的视频素材,你自己看看吧。”
  漫天风雪中,老人蹒跚着走进小区,某一清晰的画面刚好对准他,虽然衣着与下午全然不同,但看五官相貌绝对是徐万里,而且双眉紧皱,表情凝重,似乎带着满腔焦虑。
  看到这里,我彻底傻眼了,感到一种空前的困惑。明明事先已经接到我的电话,徐万里为何要匆匆出走?如果他确实想对我们说些什么,既然再次回来,为何又犹豫再三,而不直接上楼?我回头看向老穆,他微微摇头,也是一脸不解。
  关了电脑,老穆告诉我,天亮之后,他曾找来专业画家,对画作进行了细致的鉴别,除了刻形高塔之外,其余部位均正常。侧面询问老人身边的亲友,大家却都不知道老人有画国画的习惯。据他们说,徐万里有个怪癖,就是将书房视为禁地,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平时总是房门紧闭。
  我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老人如此轻易便带我进去,肯定有着自己的独特用意,但如我昨夜推测那样,他与我仅为初识,舅舅死后发生的种种事端也是才刚听说,怎么可能预谋对我设下圈套呢?不过,徐万里是在我第二次赶到前不久才离开的,说明他之前一直在家中,却故意不接我的电话。如果他真的是有意为之,或许是故意要留给我思考的时间,判断我已猜出事情的真相,才决定离开。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立刻取出那个日记本,让老穆帮着分析。老穆看过之后,沉思片刻,说这件事怪异到了极点,又涉及与沈阳故宫瓷盘同样的刻形器物,两者必然存在一定关联。国安东北区高层已经开始关注此事,目前正在向国家安全部打报告,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批示,北京方面也许会配合故宫事件同步展开调查。
  我精神一振,如果能借助国安的力量,那必定事半功倍,于我个人而言,也能从中寻求保护,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我又问他桑佳慧、楚轻兰和黑老五等人的去向。老穆说因为涉及键门绝艺、故宫事件的调查行动,只有省公安厅的桑佳慧参与,以他这个级别,具体内情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说到这里,老穆表情变得凝重,说目前一切都还只是个谜,所以只能从现有的证据出发,也就是舅舅的人皮和徐万里的十九幅国画。一旦得到批准,他有可能会配合我的行动,同时还要带上小唐,再次回到锦州进行探索。
  听说有希望回锦州,我大喜过望,但又觉得带上小唐有些不切实际。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不能打不能斗的,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老穆离去后不久,小唐醒来走出房间,拍着肚子,一个劲儿地嚷嚷饿死了。我赶忙将做好的饭菜摆上桌,一边吃着,一边将相关情况与她讲了讲。
  小唐听得很仔细,当我说到可能会赶赴锦州开展调查时,她立即放下筷子,兴高采烈地拍起手来,但语调还是淡淡的,“太棒了,兰兰姐都下过地宫了,听说特刺激,看来我也有机会参与了。”
  当时我只是笑她孩子心性,但却万万没想到,后面许多故事都是由她身上引出的,以至于更多的人被牵扯进去,令整个事件变得越发诡异。
  饭后,小唐陪我去医院换药,幸好处置及时,伤口没有发炎,否则还真有点麻烦。出门等车时,我随口问道:“妹子,你们文身师绘制图案,是不是要掌握一定的美术技巧,否则怎么能刻画得那么像。”
  小唐叹了口气,颇有感触地说:“是啊,手艺修炼的早期,就是临摹各种类型的画作,甚至比真正的文身手艺还要麻烦,所以古代……”
  说到这里,她突然闭口,一连叹了好几口气,表情变得很是落寞,无论我怎么追问,都不往下说了。看着她一脸神秘的模样,我心里不禁疑问重重:古代……古代什么呢?
  晚饭过后,老穆再次来到小唐家中。他把十九幅画作的照片在桌上一字排开,告诉我们,根据对纸张制造年代、水墨形成时间的检验,这些画作均绘制于同一时期,大概时间为1989年前后,也就是锦州全景画完成的同年。
  画作落款按年头排序,但绘制时间却又相同,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们猜测了半天,最后一致认定,只能是事先有人将画画好,却标注了不同的年代,徐万里每隔一年便悬挂一幅,如此持续了十九年。不过对于这种暗示手法和隐藏动机,则实在难以揣测。
  老穆突然问我:“对了,肖薇,你舅舅画作中描绘的锦州辽代古塔,会不会也是十九层呢?”
  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但我是土生土长的锦州人,而且单位就在古塔公园对面,扭头就能看见,现实中的古塔仅有十三层,根本与十九不搭边儿。
  不过老穆这句话,还是带给我很大的触动,舅舅和徐万里均在全景画完成后留下神秘暗示,而且又同时出现高塔这个明显的标记,结合当时他们所能接触到的东西,似乎也只能和锦州古塔牵扯上联系。
  老穆点点头,说:“没错,国安部研究之后,也是这种观点,而且已经下了批示,将会在近期组织开展全面调查,你要随时做好准备,或许等不到伤势彻底痊愈,就得马上回锦州了。”
  听他这么说,我反而有些忐忑,离开锦州多日,不知父母他们还好吗?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受油然而生。
  老穆临走时,我取出当晚矮个男子遗落的打火机和匕首,委托让他做指纹检验。第二日早晨,老穆就打来电话,告诉我指纹正常。我心中各种疑窦突起,难道两次遭遇的矮个男子并不是同一人,前者是没有指纹的男人,后者是有指纹的女人,可怎么会如此相像,偏偏又都要针对我。如果后者真是女人,怎么可能随身携带打火机,如果不是烟鬼,难不成是太监?
  小唐默默地坐在那里,状似若有所思,手里玩弄着一根亮闪闪的银针,在掌心不停地作势虚虚划拨。偶尔针尖落实了,剐破皮肉,渗出一些鲜红的血。
  我惊讶地问她在做什么。小唐低头不语,许久,才突然说:“看来……”顿了顿,她还是摇了摇头,凝视着手掌,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怎么还在……”
  我脑中嗡的一声,这种口气太像舅舅的梦话了,尤其是那句“他们还在”,急忙问她:“妹子,你说什么他们还在,他们是谁?”
  小唐如梦初醒,愣愣地看着我,“我说什么了?”
  听我讲完,她淡淡地说:“也许是你听错了。”转身走进里屋,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直到傍晚,我做好了饭菜喊她,小唐才从屋中走出来,左手掌心内,多了数十条横七竖八的划痕,或深或浅,有的血迹新鲜,有的已经结痂。
  我吓了一跳,但熟知小唐的脾气,也不主动去问,只是找出酒精和纱布,默默地帮她包扎。
  小唐眉头紧锁,轻轻抚摸着掌缘,忽然说:“肖姐姐,你知道楚轻兰手上有个小洞洞吗?”
  记得桑佳慧提过,楚轻兰曾在手心刺了一个洞眼,利用骨控之术,破解了故宫地下的黑蛇灵门。据说开锁人要在手掌中遍刻印痕,直抵内部掌骨,只为牢固掌握某些特制的*。
  见我点头,小唐又说:“我总怀疑……”顿了顿,她起身拉着我的手,慢慢地走到窗边。
  天色暗沉,云层缓缓游走,不断地变换着形状,几颗星星悬在深远的高空,时隐时现。
  小唐仰起脸凝视着高空,睫毛不停地抖动,很久,才低低地说:“映天成纹,对影出形,看来是真的了。兰兰姐满手的斗转星移,可她自己为啥不知道呢?”
  我听得满头雾水,“什么斗转星移,楚轻兰不知道什么?”
  小唐叹口气,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女开锁人,女文身师,就算有了我俩,可也不够呀。难道……”说到这里,她朝我嘻嘻一笑,再次转移了话题,“肖姐姐,我饿了,咱们赶紧吃饭吧。”
  见小唐依旧欲言又止,我也无可奈何,却总觉得这个女孩身上肯定藏着很多秘密。
  此后半个月内,一切相安无事,小唐也没去店里忙生意,每天不是陪着我去医院换药,便是闷在家中苦练刻形手艺。家具和墙壁上多了无数图案花形,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甚至各类人物肖像,其逼真精美程度,丝毫都不逊色于机械加工制品。
  一天晚上,吃过饭后,我和小唐坐在沙发上闲谈。当聊到红木板上的龙纹时,小唐沉思片刻,起身将大灯关闭,点起壁灯,慢慢走到客厅的落地镜前。我好奇地跟了过去,站在她旁边。
  小唐默立半晌,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突然跨前一步,勾着脖子,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直直地望向镜中自己的脸。
  因为光线昏黄暗淡,小唐皮肤又极白,镜内镜外,两张秀美的面孔彼此相对,眼睛同时眨动,竟似两个活人在互相注视。
  我后背渐渐发凉,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刚要询问,小唐朝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伸出左手食指,轻轻地抚摸着镜面,右手从兜内取出一根银针,平平地举到眼前,默念几句,对着镜面缓缓地刺入。
  吱的一声轻响,玻璃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洞眼,边缘齐整,却不碎裂,刚好位于镜中人脸的左额角。
  小唐神色不变,身体头部保持静止,只是操纵针尖顺着镜中人脸轮廓慢慢游走点刺,吱吱的声音响个不停,最后居然刻出一张自己的脸,完全由无数细小的洞眼组成。用彩色墨料涂染后,与活人一般无二。尤其是那双眼睛异常灵动,无论怎样移换角度,都似乎在追随着你。
  小唐点了点头,退后几步,站在我旁边,和我一起观看。镜面明亮光洁,既有我和小唐的面孔,又有那张脸,都是平行并列排布,容貌清晰无比。我有些恍惚,一时分不出镜中人和身边人,哪个才是真正的小唐。
  忽然又生出一个怪异的念头,或许在当年的某个夜晚,舅舅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的后背,一针一针轻轻刺下,文出一张自己的脸,那表情既似惊讶,又似迷茫……
  我猛地回过神来,强行压住心中的念头,不停地夸奖小唐手艺厉害。小唐却缓缓地摇着头,凝望着那副面孔,低声说:“差远了,差远了,比起龙纹和那十九座高塔的刻形品阶,我的这些就是垃圾。”
  我笑了笑,说:“我觉得挺好了,多像真的。”伸手去触摸镜面。那些洞眼连缀紧密,几乎成了细线,非常类似玻璃刀雕刻而成,但又一点儿也不显得粗糙。
  出于好奇,我从小唐手里接过银针,尝试着朝镜面刺下,只觉得异常坚硬,稍稍使力,针尖就咯吱一声偏出滑走。
  看我弄来弄去,始终不得要领,小唐抿嘴一乐,说:“肖姐姐,你不会摸形,只能白使劲。”她告诉我,刻形手艺首先讲究一个摸形,完全依靠手掌指端抚摸,品悟出被刻物的内在结构与纹理走向,从中找出最恰当的落针位置。
  小唐让我用手仔细抚摸镜面,以触觉来品悟质地,可我摸了半天,除了觉得冰冷光滑,什么也感觉不到。
  小唐笑着伸出手,微微用力按压我的手指,在镜面缓缓移动摩挲,说因紧而平实,因疏而糙粝,无论什么物体,表面总会留有自己的纹理缝隙,是落针的最佳选择,成语中“见缝插针”就是源自于此。
  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我勉强能听明白,可总是觉得这一切太过神奇,一个摸形就能摸出这么多古怪,后面还指不定多复杂呢。
  小唐又告诉我,摸形之后,便是纵针,讲的是操纵文针的手势和力道。要汇集全部精神,用掌中绵柔的阴力,裹挟着银针文刻,取一个绵里藏针的意思。
  小唐取出另一根稍大些的银针,说我现在啥也不会,必须借物施展,这根针才勉强合适。她让我将银针搭嵌在右手食指第一指节的横纹处,用拇指虚虚扣住,一定要保持若即若离的感觉,但又千万不能有片刻松懈。
  见我手势基本正确,她用指端在镜中摸了几下,选定一处位置,又握着我的手,将针尖轻轻抵在那里,慢慢磕击着。
  她突然向下一按,我觉得她使的力道并不大,但是随着一声轻响,手里的银针却已微微刺入镜面。抽出手来,就见银针平平悬立其上,如天然长出一般,却不掉落。
  我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小唐拔出银针,收进挎包,对我说:“肖姐姐,这次咱们要是去了锦州,你一定要带我看看你舅舅的人皮文身,听你说得那么神,我还真有点儿不服,中国目前的文身手艺,应该不会有人比我厉害吧。”
  我点点头,说:“没问题,凭我跟马云伟的交情,取出物证瞧瞧应该不算太难。”当时我也没往深处去想,只认为小唐是孩子心性,一时逞强好胜。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另有打算。
  自从我搬来后,小唐再没有去过店里,家中的一应花销全由她支出。我慢慢发现,她也算个时尚小富婆,吃穿打扮都十分讲究品位,尤其衣服更是非Dior不穿。想到我像她那个岁数时,能穿上佐丹奴和班尼路,就会美出鼻涕泡,看来还是现在的九零后敢花钱。不过,她给别人文一个虎头都得三千元,估计这几年肯定也没少赚。
  除了平时钻研文身刻形手艺,小唐偶尔还会取出宣纸毛笔,画上一整天的国画,无论是人物肖像,还是花鸟鱼虫,都是活灵活现,几欲乱真,可见这个小姑娘确实多才多艺。时至今日回头想想,或许我早该猜出她的身份来历,但当时,终是疏忽了。
  这一待又是半个多月,那天早上,老穆突然登门,还带来一个好消息,说经国安部研究,这起事件已由东北区分局全权负责,完全脱离了省公安厅的辖制,陈唐是总负责人,他是直接负责人,看来很快就要赶赴锦州了。不过在这之前,要前往北京,找到当年省军区的一个知情人,印证某些疑点。
  我倍感欣慰,急忙问他去北京准备找谁。老穆却说他也不清楚,反正到了北京自然有国安的同志帮忙接洽。同时还告诉我,以后行动全由他、我和小唐三人进行,不会有第四人参与,为了确保安全,将为我配备武器。
  听说又可以拿枪了,我缓缓点着头,攥紧双拳,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几天后,老穆开车将我们带到沈阳苏家屯郊区的一处别墅。在那里,我看到了闻名已久的国安部东北区负责人陈唐,还有其他一些东北区国安高层官员。陈唐有三十七八岁,身材高挺,英气勃勃,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互相寒暄几句后,陈唐告诉我们赶紧准备准备,今晚就要前往北京,然后将一支**和若干子弹交给我。
  有多少日子没碰枪了,我心痒难耐,立刻拆装*,又检查了膛线,果然是个好家伙,比我以前用的那把强多了。
  陈唐笑着问小唐:“小姑娘,你要不要也来一把?”小唐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不会使,也用不上,再说了……”顿了顿,低头从挎包里摸出一根银针,朝陈唐左右晃了晃,“我有这个,比你们的手枪还厉害。”顺势往木茶几上刺去,一声轻响,如同穿越柔软的豆腐,立刻没至针尾。陈唐等人彼此对视,露出震惊的神色。
  当晚11点半左右,老穆开着一辆悬挂武警牌照的丰田吉普,悄悄接上我和小唐,在城内兜了几个圈子,确定无人跟踪后,从于洪区京沈高速北李官收费口上了高速公路,一脚油门踩到底,直奔北京方向。
  由于是深夜,高速路上空荡荡的,除了能看到几台载重的大货车,不见有其他车辆。
  初时,小唐还很兴奋,与我们有说有笑,不停地问这问那,但很快就支撑不住,趴在后座上沉沉睡去。
  老穆驾驶技术极好,吉普车平稳前行,不疾不缓,始终保持在110公里的均衡时速。我坐在副驾驶位置,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注视着向后退去的树林,在稀薄的夜雾里,经车灯一晃,树叶散发出暗淡的光。
  我从镜子里看到,小唐安静地躺在后排座位上,时不时吧嗒一下嘴,睡得很是香甜。
  我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心中涌起一股欣慰感。尽管前程未卜,但一路上有这么好的朋友相伴,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想到熬夜开车最怕困倦,我关掉暖风,脱掉外衣给小唐盖上,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穆闲聊。
  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我和老穆已很是熟稔,尤其是以后又要搭伴行动,彼此不再顾忌,聊的话题也越发深入。
  老穆告诉我,他全名叫穆志杰,今年四十九岁,是土生土长的沈阳苏家屯人。1976年应征入伍,隶属沈阳军区第40集 团军侦察机动旅,也就是中国特种兵的前身。1979年自卫反击战爆发,广州军区率先行动,各大军区也纷纷集结候命,当时他身为排长,曾带队护送过一批医疗专家赶赴前线参加救护任务。1982年退伍后,因在服役期间表现优异,又被特招加入了东北国安系统。
  听他说至今未婚,我深感好奇,随口问:“穆哥,你怎么不找个对象,一个人多孤单啊。”
  老穆没吭声,沉默了半天,才语气平和地说:“干特工,成家难。”他摸着胡子,目视前方,脸上却露出一丝痛苦凄凉的神色。
  除此之外,老穆对自己的其他情况只字未提。我心里明白,国安部门不同于其他机关,招人的政审程序极为严格,祖宗八代都得查个底儿朝天,要么根红苗正,要么孤家寡人,必须绝对忠于国家,不能有丝毫政治污点,要是放在古代,可以被称为死士,想到里面或许有隐情,也就知趣地没有过多询问。
  大概两个小时后,车子驶进了锦州市区。虽然夜色浓重,无法看清城市轮廓,但经车灯一晃,路旁蓝色路标牌上那银白闪亮的“锦州”二字,还是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神经。
  我两手扒住窗口,张大眼睛,竭力向外望着,心中酸涩难抑,泪水在眼眶不停地打着转,真希望马上就能回家看看父母。离开家好几个月了,电话都不敢打一个,也不知他们现在还好吗,母亲的病情如何,是否痊愈出院了?
  突然,老穆低声说:“又换车了。”
  我怔了怔,急忙转回头,就见老穆右手一掰后视镜,调成一个略微偏右的角度。同时,左手将方向盘稍稍左打轮,眼睛则紧紧地盯着后视镜。
  我脑子一转,立即咽下已到嘴边的话,肯定是有人跟踪!也不再追问和回头,顺手扯下安全带,快速地系在身上,瞪大眼睛,通过镜面仔细观察。


第14章 :追踪
  镜面十分光洁,后方大约五十米处,有两道明晃晃的车灯,由于光亮强劲,暂时还看不出是什么车型,但凭经验判断,应该是与我们同速行驶。
  老穆换了个挡,小声告诉我,自我们从沈阳西出发,他很快就察觉到后面有车尾随,平均每过两个出口或服务区,就会替换成一辆不同类型的新车,而且时快时慢,若即若离,属于典型的“续点变装追踪”。不过到了锦州下辖的凌海市,就变成一站一车,随后的锦州北、凌海服务区、锦州东、松山和眼下锦州市都是如此。
  说着,老穆伸手入怀,掏出两枚硬币大小的圆形银色贴纸,他把一枚粘在自己身侧的车窗玻璃上,指点我将另一枚也粘在车窗对应的位置。
  那两枚贴纸表面鼓起一定弧度,类似于缩小的凸透镜,通过与左右倒车镜的折光反射,可以清楚地放大后面车辆的轮廓。我探头瞧了瞧,是一辆锦州当地牌照的白色帕萨特。
  我皱了皱眉,转头问老穆:“穆哥,你说会不会是那只幕后黑手?”老穆扫了一眼倒车镜,摇摇头,缓缓地说:“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么长时间他们也没动静,就是没完没了地跟梢儿,似乎又不太像。很难猜测他们的动机,尤其是为什么要在锦州辖区内采取如此高密度的追踪。”他回头望了小唐一眼,又小声说:“先别叫醒她,看看再说。”
  我应了一声,左手牢牢地抓住安全带,右手握紧腰间枪柄,紧张地盯着倒车镜,心中不断设想各种对策,以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突然攻击。
  奇怪的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采取行动,看来耐心十足。当我们的车子又开出几站,驶入葫芦岛市下辖的兴城时,追踪车辆恢复了每两站换一辆车的规律,直到过了山海关,才逐渐消失不见。
  老穆推测,假定还是那伙幕后黑手,那他们的势力范围应该仅在辽宁,或许以为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锦州,才会如此紧张。至于为什么不与我们正面碰撞,或许是高速公路全程封闭,事成后不易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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