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燕山仙祖


  在祭坛周围,栩栩如生地画着一千只女人的手。
  拿着莲蓬的圣洁之手,长着毛和爪的野兽之手,密布鳞片湿冷滑腻的蛇之手,正在褪下羽毛的苍鹰之手。
  而最多的,当属一种赤红得近乎黑色的人手,皮肤犹如斑驳的碎片满是裂痕,伤口涌出的鲜血里生长出草茎和花卉。
  这些赤红之手的掌心中俱紧握着属于不同生物的眼球,蓝色、红色、金色,绿色、紫色、黑色,或破碎或完整,手的姿态大多狰狞,少数如疲惫般放松地垂落,挤压得变形的眼球也跌落出指间。
  自然女神。
  唐诘几乎控制不住向后跌了一步,深切的寒意爬上后背,冷汗顺着侧脸从锁骨滑进衣襟里。
  他的指尖抚摸上咽喉,将视线转移开,努力将心跳平复下去。
  第81章 燕山仙祖
  祭台的造型有如莲花座, 暗红透明的重瓣向外散开,中空的花蕊部分翻滚着沸腾的岩浆,却没有溢出分毫。
  雪白的蒸汽蒸腾直上, 喷涌着穿过火山口,又倒转着覆盖,形成夜色般毫不透光的魔力膜,隆隆的声响宛如大鼓,将人的耳膜震到发痛。
  只有站到近处, 在四角香炉遮蔽下难以辨明的硫磺气味, 才贴上皮肤,从毛孔里钻进去,把唐诘呛得喉咙发烫。
  他不得不主动调动免疫系统存储的魔力,去加速过滤的过程,空气再次恢复清爽,浑身便松快许多,长舒了一口气。
  可这却并非是他前夜寻到凯瑟琳的地方。
  唐诘环顾四周, 心中生出困惑。
  难不成神泉和祭坛,竟然不在同一个地方吗?
  这一想法刚冒出脑海, 他立马啧了下舌,感到自己不久前陷入了误区。
  神泉和祭台既然是两个名词,那肯定不在同一个地方,只是一直因为它们的关联性太强, 他才认为,两者在同一座火山上。
  可实际上,这附近是一整片山脉, 神泉只是环绕着最中心的埃尔夫火山的温泉。
  他前夜见到凯瑟琳的地方,是伊登之泉或其它神泉, 都没仔细探查过,怎么敢独自做下定断呢?
  潘正站在祭坛之下,听见脚步声后,也没有回过头,只是依旧仰望这席卷一切的白色蒸汽,仿佛还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声音飘渺得似乎要随着气雾一块远离他们所在的山林,去往遥远的海岸线。
  “我已经不记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回想起来,依旧恍若昨天。”
  他迈开脚步,指尖触碰着祭坛边缘的莲花花瓣,清水滑过指缝间,轻轻吸气,将头缓缓垂下,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在我出生的时候,城邦纪的文明只遗留下少许残骸,人类没有道德,没有伦理,没有羞耻心,彼此残杀是相当常见的事。”
  “我的母亲决定抛弃我,因为我的外表完全没有魔兽化的痕迹,在当时是活不下去的。”
  “这让后来的我很是庆幸,因为不久后,愈发频繁的天灾,让人类已经到了必须易子而食的地步,至少,无论是她还是我,都不必面对类似的选择。”
  潘缓缓笑了起来:“你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吧?”
  唐诘只安静地注视着他,这并不难猜,可是他应该回答对方吗?
  他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突然之间好像有了过剩的倾述欲,但重要的是,回应或不回应,是否会导致更严重的失控。
  “你成为了其他巫师的食物。”
  “巫师?”潘弯下腰,笑得止不住地咳嗽起来,“这称呼可真含蓄啊,用和平时代的描述去形容当时的人类,未免太滑稽了。”
  “母神在孕育世界之初感到无与伦比的痛苦,于是要让我们比她更痛苦。她根植于这土地上,于是要我们也身陷囹圄。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便无法从她的双臂中逃离。
  魔力是诅咒,经由相同的血脉流淌在巫师体内,敏锐的感官消磨着我们的意志,缠绵的梦呓束缚着我们的心灵。
  假如接收太阳神的援手,确实能将危险阻隔于屏障之外,但同时,却又相当于放弃了执掌武器的权利。
  我做不到,任何一个从灾厄纪活到现在的巫师都做不到。
  正因为了解这世界背后的真相有多可怕,才无法舍弃仅有的力量,哪怕它微乎其微,在神明面前,连蜉蝣撼树都做不到。”
  潘在祭台边缘的石阶坐下,好似陷没在无穷无尽的手臂之中,自愿成为被怪物捕获的猎物。
  他依旧微笑着,就算所有返祖的特征都已经消失,却习惯性地微笑着,唇角些微的弧度呈现出有如佛陀般的悲悯,目光空洞迷茫,好似一叶扁舟划在迷雾笼罩的江面上,不知来路归处。
  分明没有多少肯定的情绪,正相反,在负荷的极点,渲染出惊人的感染力。
  那是与精神系控制人情绪和认知截然不同的方式,在这一瞬间,仿佛所有人的感知尽数打通了关联,堪称疯狂的热情就像是病毒般快速在听众的神经系统中蔓延,浪潮般将人薄弱的意志席卷着吞没。
  “凯瑟琳被称为魔女,是因为她违背了时代的铁律。”
  潘轻柔地弯起唇角,似乎在嘲讽什么,却又好似只是简单的陈述,不包括任何情绪。
  “她在文明的时代杀死国家的统治者——但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国王?那是什么东西?”
  “帝国纪之前,赫拉克勒的土地上,一直是由分散的城邦自治,国家?”

第81章 燕山仙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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