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过时消息

  他自己也没想明白,在这即将离开雾岛的现在,在删除记忆的周友生面前,提起他遗忘许久的娜茜,究竟有什么意义。
  又或者,这件事本就没有意义,只是他一个人在触景伤情,无缘无故地将自己的怨怼迁怒到对方身上。
  自己成为赫德许多年,到底还记得多少原本的世界的回忆,原世界的亲人和朋友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是否早已忘记了他?
  他甚至不敢去想象更糟糕的情景,仅是想到相似的可能性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强行压制下去的情绪,便令他喘不过气,像是被海水淹没了,一遍又一遍,挣扎着却无能为力。
  唐诘同样也想不明白,假如周友生真的忘记了一切,还无法离开雾岛,那这遍布迷雾海峡的阿福花,到底是由谁移植的呢?
  初来乍到时,他观察得并不仔细,现在看见这整齐的间隔距离,才意识到,除了移植,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性,使得这些花非但没被饱含自然魔力的土壤吞噬,反倒还能吸收土壤里的魔力作为生长的养分。
  他蹲在海边等待许久,却始终没听到身后传来周友生的回答,索性站起身,往回望去,却只见海风吹拂着雾气缓缓流动,空旷的海岛上,除他之外,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声音。
  周友生趁他不注意之际离开,将他一人抛下了。
  在恍惚之中,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
  过去一周里,在雾岛上经历的一切,既像真实,又如梦幻,仿佛日光下眩目的泡沫,还来不及揽入怀中,便消散得无影无踪,昔日的回忆,也随着泡沫的破碎,再不复返。
  第152章 过时消息
  远处传来风声。
  在细微的气流触及颈侧的皮肤前, 唐诘便警觉地抬起了头,云雾如深海中的漩涡汹涌澎湃,当他发现想要避开, 却已经来不及了。
  风朝他奔来。
  可当涡流向他靠近,唐诘才发现自己判断错了,那不是自然形成的气流,而是一个有着自主思想意志的活物。
  随风裹挟而来的深黑色雾霭霎时间如退潮时的海水般轻易撤去,脱落出一个轮廓模糊的人形投影。
  发什么了什么?为什么珀西瓦尔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上次在雾岛见到对方的时候, 他的状态不是很正常吗?这两次有什么区别?
  “珀西瓦尔先生?”
  唐诘试着伸手去扶住对方, 珀西瓦尔似乎在快速移动中陷入眩晕,整个人摇摇欲坠,脚步飘忽得像是随时可能跌倒一般。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的手臂却直接从青年腹腔的位置穿透,由于重心失去平衡向前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调整,便被对方给扶住, 然而,从珀西瓦尔的掌心里, 却没有传来丝毫活人应有的体温,反倒冷得像是深冬的水潭,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珀西瓦尔用食指扣住了他手腕上的筋络,指尖探入袖袍, 释放出魔力在皮肤上刮过,一路向上按压到手肘的位置,才终于停下, 凛冽如刀锋的魔力霎时消散,表情怔忪道:
  “魔力循环很自然……是真人。”
  他如梦初醒般收回手, 像是想要露出个笑,嘴角却扯不出半个微笑的弧度,笼罩在粼粼波光中,模糊得叫人看不真切的五官扭曲得有些恐怖,但只听低沉的声音,却又让人莫名感到悲哀。
  “你还活着啊。”
  唐诘刚想要说话,再一次被珀西瓦尔打断,对方抬起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约翰已经把事情全告诉我了,没关系,这件事不怪你,是我们先前没做够探查的工作。倘若去找灾厄纪的老人,应该还能得到点消息……说到底,是我和伊芙过于傲慢了。”
  珀西瓦尔的话几乎堵死了他回答的方向。
  唐诘想不明白,现在还应不应该实事求是地分析两人之间谁对谁错,因为在他看来,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判断是非对错,无非是一种情感上的指责和迁怒,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实际的价值。
  珀西瓦尔责怪作为领导者的自己和伊芙失职,也可以理解为,对方在指责维德号上的学员和水手缺乏分析情况的能力,盲目听从指挥。
  他提及灾厄纪的巫师兴许能给他们更多的线索,降低死亡的概率,由于他们有一个共同认识的灾厄纪巫师,这一说辞,与其说是在说他自己傲慢,不如说是在指责阿尔文性情冷漠、见死不救。
  可他又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深切自责的态度,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近乎自我剖白的台词?
  唐诘退后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珀西瓦尔搭在他肩上的手无力地垂落到空中,对方茫然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出回避的反应。
  但对他来说,回避才是正常,两人不过见了一面,还没亲近到可以随便诉苦的程度。
  “斯宾塞叫我转交给你。”
  唐诘将手伸进衣兜,拿出周友生托付给他的怀表。对面那张五官模糊的脸庞上,爆发出一阵急切的渴望。
  ——有人正盯着他。
  他的理智告诉他,盯着他的人正是站在他面前的珀西瓦尔,但仿佛火苗迅速撩过皮肤般,灼热又模糊的视线,叫他生出一种奇异的直觉。
  目光的源头应该在更遥远的地方,对方通过望远镜之类的东西,隔着布满尘埃和水雾的玻璃,测量着皮肤下每一块骨骼细小的运动。

第152章 过时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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