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盲蛇曲行


  唐诘此刻已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熟悉的魔力能够触及在神经末梢时,混沌的大脑会发出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让他知道目的地所在的方向。
  在前进的途中,他感到某部分传来疼痛的讯号,可那讯号却又过于微弱,在他反应过来前,便已经消失,这一过程不断重复,可虫潮却漫无止境般,死去的虫被后一条虫吞噬,回收到身体里,又重新化作虫卵,孵化出新的虫,继续这场奔赴死亡的工作。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意义,感知仿佛泡在温水里,直到光明再一次出现,明亮的白色铺满了全部的视野,又或是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分辨颜色的能力,只能朦胧地察觉到温度细微的差别。
  “抵达目的地了。”
  伴随着这道念头,幽蓝诡谲的虫潮自然而然地涌动着聚拢成模糊的人形轮廓,先是躯干和四肢,再是颅骨的形状,从缝合般的蓝色皮肤上看,简直像是某种供人观摩的绳艺人偶般,可一旦注意到缓慢挪动扭曲的绳索所发出的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响声,便会意识到,这绝不是人偶之类无害的玩具,而是一群扭曲打结成人形的细长蜈蚣。
  虫群分泌出的黏液像是胶水一般便将人形逐步塑造完整,他重新恢复了意识,却像是从一场历时许久的梦境中醒来,摇晃模糊的景象映入眼中,却看不真切,骨骼变得坚硬,皮肤变得柔软,满是褶皱的脆弱薄膜覆盖在躯体上,犹如封在雕塑上的遮尘布,只轻轻活动身体,便脱落到地上,犹如脱掉一件已经不再合身的衣服。
  “这是你第一次经历蜕皮吗?”
  少年人清脆活泼的声音出现在空旷的室内,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他先是感到些微的熟悉,却又肯定自己从未遇见过用这副嗓音说话的人。可抬头一看,却又发现对方的面容出乎意料。
  那是他才告别不久的周友生。
  无论如何,唐诘从没想过在约翰蒙德的住所,能见到本应困在雾岛的处刑官,但当他恢复清晰的视野后,却发现,这和他想象中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面前的周友生要比他先前在雾岛上见到的处刑官年轻太多了,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十五岁出头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学生服,衬托得身量挺拔纤瘦。
  他将长发留到了肩膀,用四色花绳扎成了低马尾,神色也相当活泼,钴蓝色的眼睛圆得像是猫,眼尾略微上挑,除了锋利的眉毛还能看出点现在仍有的特征,其余尽不相似。
  “如果这是你第一次蜕皮,为什么你能有这样庞大的魔力呢?
  “可如果这不是你第一次蜕皮,为什么你的动作会这样生疏?”
  少年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书桌上,穿着圆头皮鞋的双脚蹬在椅子靠背上,仿佛遇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仿佛要将这一具身体都在目光下彻底剖开。
  “周友生?”
  唐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这副反应,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蒙德的房间里,只是在危险的预感下,谨慎地向后退,却撞上了一道魔力组成的柔软墙壁,在他观察到后方情况之前,阻止了他后退的脚步。
  要破开吗?
  他迟疑了。
  本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不正是一次试探的机会吗?虽然珀西瓦尔和约翰蒙德对他遮遮掩掩,不过,周友生一直对他的态度都很友善,两人之间又没有冲突。
  不,他应该思考,为什么周友生会出现在这儿。
  “还是别叫我那个名字比较好,我是斯宾塞,也只能是斯宾塞。”
  留学生打扮的年轻人撑着桌子,似乎不打算做出任何举措防备或攻击他这位入侵者,反倒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纯粹好奇般,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记忆如果使用和本体一样的名字,认知可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混淆掉,也许再过上几年,世界上就会存在两个以上的周友生。”
  “那可就太糟糕啦。”自称斯宾塞的东方少年,挂着表演多过真诚的歉意笑容,轻轻叹息一声,“错觉吗,你似乎不记得我了?唐诘。”
  他坐在书桌上,但悬空的身体,却呈现出透明的色泽,似乎随时可能化作一片雾气,彻底消散。
  第164章 盲蛇曲行
  斯宾塞和自己应该是熟识。
  在唐诘根据对方称呼自己时的语气做出以上判断后, 又略微有些迟疑。
  过去的自己竟然没有用赫德这个假名敷衍对方,而是用上真名,应该算得上是郑重的态度了吧。
  可现在这情况又算是什么呢?
  在炼金学派中, 某核心成员的私人领地里发现了曾经的朋友惨遭拘禁?
  不对,蒙德口中用他自己的记忆饲养的空间系魔兽,指的该不会就是面前这个明显属于周友生分离出去的记忆体吧?
  “记忆留影原来可以在画廊之外的地方活动吗?”
  唐诘感觉像是有擀面棒在脑袋里搅动著脑髓,混乱的思绪繁复到了令他头痛的地步,粘稠地混淆在一起, 再也分不清每一个念头的来路和去处。
  “在画廊之外活动?”
  斯宾塞打量著他, 摇了摇头。
  “所谓的画廊,不过凭借记忆拼接的迷宫,一旦失去记忆,也会随之崩塌。
  “他们又不是迷宫的囚犯,而是搭建迷宫的砖石,束缚也仅仅是一种稳定结构的形式罢了。”

第164章 盲蛇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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