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牢巨龙


  木梯嘎吱作响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人们像傀儡一样一见到她就丢了魂,迷迷糊糊地掉进锅里。
  唐诘疲惫地望着眼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没有开口说话的力量和勇气。
  女巫慢条斯理地取出新的玻璃瓶,轻柔耐心地将药剂压缩后装入瓶中。
  她握住药瓶走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表情似乎比第一次问话时温柔和煦许多。
  唐诘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只顺从地垂下头。
  她的指甲挑起他的下颚,迫使其张开嘴。
  也许又要把药剂灌给他吧。
  据目前的观察,实验品可以粗糙地分为两类。
  一种是短期消耗品,用他们的身体和其他东西作为原料制作药剂。
  一种是长期消耗品,用他们的身体和其他东西实验药剂的强度和时限。
  唐诘如今是第二种。
  幸好是第二种。
  这不道德的想法从他脑海中冒出,他却没有了再去克制的精力。
  毕竟,倘若他去同情丧失生命的人,下一个死亡的人也许就会变成他自己。
  安分、服从、诚实。
  只要他能活下去,只要能让他活下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女巫的目光巡视过他苍白的脸庞:“好孩子。”
  她把药剂给他喂下去,奇异的是,唐诘却没陷入之前的恍惚,而是感到精神焕然一新,力量从四肢百骸浮动着上涌。
  “你是不是很好奇,”女巫暧昧地贴着耳朵,“我为什么放过你?”
  唐诘在她靠近的过程中打了个寒颤,她的身体冷得像条冬眠的蛇——又或者,只是他深陷恐惧,故而手脚冰冷、感知错乱。
  “……是的。”
  他嗫喏着。
  “我们可是同类啊,我怎么会害你呢?”女巫轻笑着,用指腹擦过脸侧,“你还是个幼崽呢,如果离开塔去外界,会有很多人类和魔兽想要抓获你——我能够将你保护得很好,不是吗?”
  唐诘难以分辨她话语内容的真假。
  不过,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有必要吗?
  自己已经栽到她手里了。
  她这话更像是为了让他更听话而做出的诱导,一种斯德哥尔摩的培养过程。
  唐诘沉默地垂下眼。
  “你可以叫我老师,也可以称呼我为凯瑟琳女士。”她慢慢抽回手,用手巾擦拭着指缝,“你是我的第三个学生了,我很喜欢你们这些闹腾的、可爱的小家伙。”
  第三个学生。
  某种恐怖的猜测在脑海里回旋,迫使他闭紧了嘴。
  他近乎疯狂地渴望得知,她前两个学生下场如何,可是,他没有和她鱼死网破的勇气。
  “……您愿意教我什么呢?”唐诘苍白地微笑着,“老师。”
  凯瑟琳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他尚且还跌坐在地板上,一见她投来视线,便怕得牙关打颤,膝盖骨咯咯直响,小腿哆嗦着,想要后退,又不敢后退。
  “你希望学到什么呢?”凯瑟琳轻柔地将问题拋回,嗓音呢喃得像是在说情话,“我都愿意教给你啊。”
  唐诘反倒觉得,这像是一个警告。
  一个罔顾人命的魔女真的愿意教给她学生所有知识吗?
  恐怕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可是,除了与虎谋皮,自己还能有什么选择?
  “我希望学会您会的语言。”唐诘选择将自己的贪婪放到了明面上,深深埋下头,黑红的袍角在他的视线里拖曳,他吞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全部。”
  如果无法反抗,那就加入。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告诫自己了。
  第3章 水牢巨龙
  魔女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你有两个选择,”凯瑟琳说,“我重新为你准备一个完好的房间,或是回到 49号房。”
  她的笑容和语调亲切到可以称为和蔼,但唐诘不可能忘记,她是怎样在他面前,把活生生的人熬制成药剂逼他喝下去的。
  他其实没有选择。
  选前者无异于直接与塔里的众人割裂,今后都只能依附于她,失去所有退路。
  选后者同样只是缓刑,哪怕他拒绝了对方的施舍,但她总能找到办法挑拨自己和别人的关系。
  “我希望回到 49 号房。”
  说试探也好,说挣扎也罢,唐诘对自己的诉求是否得到回应并不抱有期待,可他得这样做,至少,这说明自己还有反击的机会。
  “可以。”凯瑟琳轻飘飘地答应了,“明早开始来我房间上课。”
  短暂的诧异消散后,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不安。
  确实,自己无论选择什么,对女巫而言,都只是在她掌心上跳舞罢了。
  唐诘扶着楼梯向下,甬道深又长,唯一的光源,是墙侧的乌鸦石雕。
  在鸡血石雕琢的双眼,那晦暗不明的光芒下,它翅翼上的每根羽毛都栩栩如生,似要振翅欲飞,颅骨向下凝望着行人,尖锐的鸟喙犹如剪刀。
  他哪怕偏移开视线,依旧觉得石雕无生命的双眸如有实质般注视着他。
  唐诘尽量加快脚步,越来越快,仿佛身后的乌鸦就要追上,直到猛地闯入大厅,几十双眼睛整齐划一地转向他的正面,每一双都麻木空洞得像是失去了人类与生俱来的感情。

第3章 水牢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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