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谓可以酹西江川 (2)68
直到封疆离开,独孤遥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念他。
她想念晚上把她抱在怀里一笔一划画兔子的封疆;想念半夜惊醒会把她揽在怀里的封疆;想念愿意豁出性命保护她的封疆。
还好,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她终于找一个能让心脏鲜活起来的人,让她有勇气执起手继续走下去。
她爬上城楼,这里是帝都最高的地方,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他。阿衍也探出头,独孤遥抱着他,往西边指:
“阿衍你看,一会儿父王就从那边来啦,我们接父王回家……”
她突然不说话了。
小婴儿不解地看着母亲,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没了声音。
顺着独孤遥的视线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浩浩的白,干净得像落雪,又像骨骸。
是漫山遍野的骑兵身披缟素,将天地染白。
与此同时,京城守军换上靛蓝,丧幡慢慢升起。
一滴眼泪落到阿衍的脸颊上,又慢慢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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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遥的脑海混乱一片,许多画面在眼前闪过又消失,她流着泪,胡乱把阿衍塞给身后的婢女,“带他回去,带他回去……”
她的孩子还那么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骤然离开母亲的怀抱,他小声呜咽起来,细细的,几乎要被风吹散。
“带小世子回去!”独孤遥哑声说,“我要去找他。”
“娘娘……”那些婢女都看到了浑身挂白的骑兵,她们也哭起来,“娘娘……”
独孤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城楼的。她头也不回地往城门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落雪,纷纷扰扰的雪花迷了双眼,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突然分不出今夕何夕。
很快,她就失去力气,险些跌坐在地上。
婢女扶住她,她们站在城门下,看着潮水般的浩瀚大军行至城门外。独孤遥认出了他们覆面的藏银厉鬼面具,缟素下的赤金锁子甲,还有护心镜上的狼毒家徽。
是封疆的亲兵。
她的视线慢慢移回来,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为首领兵的是个陌生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了双与独孤遥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用这眼,他死死盯着独孤遥,漂亮的薄唇颤了颤,沙哑道:
“小遥,对不起。”
独孤遥下意识后退两步。她看着他,眼中浮现出戒备之意,“你是谁?”
年轻人怔住了。他看着她,神色是她读不懂的愧疚和痛苦。
“我是哥哥啊,小遥。”他说,“我来带你回家。”
舜国太子,独孤辽。
独孤遥站着没有动。
“他还活着吗?”她问。
独孤辽慢慢垂下头。“对不起,他——他到北疆时,寒毒就已经很严重了。”
他轻声说,“后来他为了救我,被萧悲隼的箭射中,从山崖上坠了下去……我们只找到了这个。”
独孤辽从怀里拿出半枚玉佩。独孤遥认出来了,那是他临行前自己亲手为他挂上去的玉佩,特地选了蝙蝠与云纹,求他平安归来。
“最后……他让我带你回家。”
独孤辽喉咙发哽,“我来带你回家,小遥。”
“他当父亲了。”
独孤遥低头看着那半枚玉佩,突然说。“他还没有看一眼他的孩子。阿衍长得很像他。”
独孤辽愣了一下。
“孩子 ?”
他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家书……”
独孤辽犹豫片刻,迟疑道,你之前在家书里说,孩子没了。
他记得当时的光景,那封信似乎彻底把封疆击垮了。紧接着,寒毒以令人心惊的速度恶化,封疆却无甚反应,随后,在那次突围中被一支本可以躲过的暗箭射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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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辽告诉独孤遥,芸纱在快到军营时,被萧悲隼的斥候发现了。
她几乎被乱箭穿成筛子,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杀出重围,还没有进大营就死了。
那时封疆已经不在了,钦察将领不敢擅自调遣襄王遗军,是云翎带着五千骑兵杀出重围,解了燃眉之急。
“军营中一定有内鬼。”
独孤辽回忆起当时的光景,微微蹙眉,“在封疆……出事后,战况如同摧枯拉朽,我们的每一步动作、每一处布防,萧悲隼都一清二楚,一定有人与察合台勾结在了一起。”
“封陵。”独孤遥说。
独孤辽执起茶盏的手顿了顿,他不解地看着独孤遥,“嗯?”
“一定是封陵。”她想起被替换的家书,下意识捏紧小几的一角,“他命人换了我们的家书……”
“他是钦察的太子。”独孤辽蹙眉,“怎么会想让钦察输?”
“钦察输是小事,至多是失去燕山,萧悲隼到底不敢拿钦察怎么样……可是你们舜国不一样,如果这次没能挡住,那么舜国就会彻底失守,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由钦察和察合台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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