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欲问君何时还 (1)(一更)98
“待此间事了,臣女愿永驻边关,终身不嫁。”
她说这话时,荣焕低垂着头,什么反应都没有。
独孤遥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些了。你们此去一路平安。”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独孤遥总觉得自己漏掉了很重要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沉戈走进来。
荣家兄妹离开后,他暂领主帅一职,早上起来就去点兵,一身百花斗牛漆皮甲,英俊得令人惊心动魄。
他端着一碗面条,还冒着热气,放到独孤遥面前。
饿不饿,他比划着问,给你煮了面。
独孤遥现在没胃口,微微摇头,问,“你用过早膳了吗?”
沉戈点点头。
他看着独孤遥,突然抬起手,指尖轻轻揉着她的眉心。
与久病的萧悲迟不同,沉戈的手很温暖,独孤遥一怔,旋即笑起来。她伸出手,为他解开罩甲上的盘扣,温柔地抱怨,“也不知道先把甲卸了,挂着甲累不累?”
沉戈摇头,又比划着,我身上太脏,遥遥不要弄了。
一点都不脏,战袍是今晨才换的,有好闻的皂角香气。独孤遥笑着去拆胸甲两侧的绑绳,指尖划过一处划痕时,突然怔了一下。
划痕很深,看着似乎是动物的抓痕,万幸没有穿透。
她立刻认出来,是封疆的鬼鹰。
四年前钦察与舜国交战,带兵的是封疆,这道痕迹,应该也是当时留下的。
她突然又想起昨夜萧悲迟问自己,“殿下喜欢的是萧悲迟,还是一个酷似封疆的男人?”
独孤辽血肉模糊的脸再次浮现在她眼前,沉戈也死在那场自上游投毒的瘟疫中,独孤遥突然觉得喘不过气。
她触电般缩回手。
沉戈以为她是被划伤了,立刻执起她的手,很担忧地问,怎么了?
“……没事。”独孤遥勉强笑了笑,“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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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营里会说北疆话的只有独孤遥和荣焕,如今荣焕走了,岑嫣每天在军帐中无所事事,就经常跑去找独孤遥聊天。
岑嫣不记得这三年发生的事情了,荣焕发现她时,她漂在自山上融化的雪水里昏迷不醒,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她记得三年前的事,岑嫣说有一天晚上,自己在萧悲隼的王帐里见过封疆。
“封疆?”独孤遥不解,“当时钦察和察合台不是正在开战吗?”
岑嫣支着下巴,对独孤遥桌上的点心挑挑拣拣,随口道:“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水火不容。”
独孤遥想起封疆的母亲就是察合台人,倒是也有些道理,便接着问:“那他们都谈什么了?”
“谈你。”岑嫣说。
独孤遥愣了一下,“我?”
“封疆中了一种毒。”
岑嫣拿起枣花糕咬了一口,很认真地品着味道,她吃东西也带着那股养尊处优的矜贵劲儿,“他活不久了,却又不放心你。他知道,自己一死,就没有人能挡住察合台进攻舜国了,你在钦察,只会更痛苦。”
独孤遥突然觉得喉咙哽住了。她拿起茶盏,掩饰地喝了一口,故作平静:“所以呢?”
“所以他和萧悲隼做了个交易。萧悲隼撤兵舜国,保护你离开钦察,萧悲隼答应了。”
撇着茶沫的手微微一颤。独孤遥没抬眼,低声问:“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他的死。”
岑嫣看着独孤遥,还有她强撑出来的镇定,“封疆活着一天,萧悲隼就没办法统一草原。只有他死了,萧悲隼才能打下钦察。”
“萧悲隼不是贪心的人,这些年打打杀杀,说到底都是在抢物资。钦察幅员辽阔,如果拿到钦察,就不需要再去拿中原的进贡。”
“于是萧悲隼对封疆发誓,只要封疆死了,他此生再不染指中原。”
哗啦一声,独孤遥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
岑嫣吓了一跳,这时候外头侍候的婢女听见声音,匆匆跑进来。
滚烫的茶水淋淋漓漓滴在独孤遥的腿上,她却毫无知觉似的,只是问岑嫣,“封疆到底是怎么死的?”
岑嫣摇头。
“只听说他坠崖了。他已经中了寒雪散,怎么死的,都没有区别了。”
寒雪散,又是寒雪散。
“他什么时候中的这个毒?”她步步追问,声音颤抖得像是要哭出来,“这种毒,有解药吗?”
“只能缓解,不能根除。”
岑嫣说,“中了这种毒,人会活得很痛苦,仿佛无时无刻都有寒刃在切割经脉,死了比活着强。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中的毒,但是这种毒对身体损耗很大,一般活不过五年的。”
她说,“比如萧悲迟,他先天多病,当年那盏寒雪散才灌下去没多久,就断气了。”
独孤遥想起萧悲迟说自己中过毒,拔毒的时候瞎了一双眼睛。
婢女已经收拾好了面前的狼藉,又为独孤遥拿来新的罩衫。岑嫣没见过中原的香云纱,很好奇地伸出手摸了一把,随口道:“萧悲隼还说带我去中原玩,这个死鬼。”
她说这话时语气很轻巧,指尖却颤抖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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