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花娉186


  后世对此古籍注解颇多,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经说书人之手更平添许多民俗色彩,关于狌狌的特性传着传着又多了一条, 说狌狌知往, 乾雀知来。
  经历过光怪陆离的无尽墟, 再听到狌狌之说确有其事也觉得没什么稀奇了。
  花娓将狌狌镜抛掷, 口中念决,道一声:“定!”
  狌狌镜悬停半空, 眨眼间便从巴掌大小张开到与人等高,它的镜面非青铜所铸,好似一顷安静幽深的湖面现于眼前, 黑魆魆望不到底, 灵力稍有波动,便有水流似的纹路徐徐荡开。
  “进去罢。”
  说着,花娓凭空变出一盏造型古朴的灯笼, 递至李怀疏掌心, 道:“此灯所用蜡烛乃鲛油熬制, 千年不灭,可为你驱散镜中迷雾。”
  纸糊的灯笼里几无青烟,烛光映照之下,周遭亮如白昼,果真奇异,李怀疏提在手中,却道:“狐君不与我同去么?”
  花娓垂下眼帘掩去眸色,又取出一条有些陈旧的石榴色绢子,扎系在她腕间,浅笑了笑:“你放心,狌狌镜内不似盐海之尽,你权当是入内看戏解乏,不会再受什么苦了。”
  提灯的手指血痕斑驳,她双唇干裂,还没养好。
  盐海之尽天气变幻莫测,时而雷电交加,时而风雪频仍,她在里面饥寒交迫,水米未进,活得艰难,但李怀疏关切的并非这件事。
  就她近日与前来侍奉的婢女相谈所知,九灵公主当年离经叛道,惹得老国主震怒不已,下令将她逐出青丘,终生不得踏入国境半步,以儆效尤,九灵宫作为她的寝宫也随之被夷为平地。
  这座掩映于寒雾石峰间的宫室其实是在九灵宫的原址上新砌。
  花娓面冷少言,性子却温和,继任国主后并未急于完成新旧政局的更替,建立自己的威信,唯一拂逆母上的事情便是重建九灵宫。
  私下也有人猜测,花俟之所以能够流连人间不被捉回,亦是她暗中授意。
  既与花娉姐妹情深,对弥因也爱屋及乌,何以不与她同去重温旧事呢?
  来不及再说什么,李怀疏便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强拽入镜,待站定时惊觉自己立于水面之上,她平息心神,试着往前迈出一步,烛光开道,有无数银蝶从她衣摆间扑簌簌飞出,向远处延伸出一条小径来。
  人行其上好似一苇渡江,衣不沾水,水不缠足。
  李怀疏原还忧心七娘这具身体日渐虚弱,恐难支撑自己走远,低头一观,却见水中倒映的分明是她的面容,兴许狌狌镜内只容得下魂魄这类虚幻之物。
  银蝶行动迅速,李怀疏提着衣摆紧紧跟随落后的几只奔到小径尽头,银蝶与其身上光点倏然消失,忽有钟声擂动在天地间,震得她浑身一激灵,耳畔有人“哎哟”低呼,她侧身去看,是两名身着青丘服饰长了条狐狸尾巴的婢女。
  她们手捧木盘,行色匆匆,路过此地时恰有洪钟敲响,震得青松枝头积雪纷落,正好砸中其中一婢女。
  “这钟声从何而来,不似凡物能发出的声响。”
  “听闻有仙子奉天尊之命献礼,以天上神器撑个门面不足为奇。”
  “也是,咱们快些走罢,误了时辰可不好。”
  “嗯,国主日夜操劳,孕育不易,如无意外,公主殿下便是下任国主,她的受洗日可不一般。”
  ……
  李怀疏尾随其后,拾阶而上,青丘国浮于云层间,上下以玉阶相连,左右有吊桥衔接,稍有失足便将跌坠下去,尸骨无存,她生怕跟丢,屏息凝神,无暇低头俯瞰,一路上倒也不觉得腿软。
  过不多时,来到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万千狐族观礼,密密匝匝,挤得此处水泄不通。李怀疏越众去往前排,与一只貌似身居高位的狐狸身形重叠,那只狐狸浑然未觉她的存在,礼乐声起,所有狐族肃然起敬,俱都跪地伏拜。
  李怀疏手提灯笼,仰视前方,纹丝不动。
  高台之上,一身姿颀长九尾展开的女子容貌与花娓相似,头束金冠,不怒自威,应是老国主花狩年轻时候。
  花狩取了条桃花枝,沾水后在襁褓中婴孩的额心处一点,漂浮在半空的仙子披帛飘飘,向她见礼,齐声道:“天尊祝贺国主喜添孩儿,特赐尊号九灵,祈愿殿下岁岁平安,与天同寿。”
  这一幕是花娉初诞,果真如花娓所言享尽荣宠。
  正看得兴起,眼前景象全都消失不见,她复又置身一片黑暗中,银蝶似有灵性,在她迷惘时乍然出现,引领她继续前行。
  银蝶振翅,时光在弹指间倏忽而过。
  九灵公主年岁渐长,李怀疏不知狐族年岁如何换算,只是观她身形以为是人间三岁孩童。
  花娉深觉孤单,日夜缠着母父再生个孩子陪伴她。
  国主疼爱她,无所不允,养育独女,丈夫已倍感头疼,他本想挣扎一番,但花狩说青丘国继承远古遗风,以女子为尊,他的使命就是与她一道孕育后代,如果连这也做不到,花狩会休他再娶。
  丈夫只得答应。
  之后诞下一子,名为花燎,头发天生赤红,似被火燎过,因而得名,性格却与名字大相径庭,稳重得令姐姐花娉十分惭愧。
  愧而不改,只好敬而远之。
  “这下该满意了罢?”花狩抱花娉在膝上,刮她鼻尖笑道。
  花娉亲昵地与母亲额头相贴,不依不饶:“不要弟弟,想要个妹妹。”

第80章 花娉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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