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苦劝


  她在灶台前呆了片刻,倒是想出个办法来,腊肉分作两半,一半炒白菜,这样白菜裹了猪油的香气又沾了腊肉的盐分,另一半铺在米饭上,蒸出来满口咸香,最适合补充体力不过。
  炒个白菜花不了多少功夫,李怀疏将饭菜搁在灶边温着,又去院中帮忙,沈令仪见到她过来有些惊讶:“这么快?”
  “不是什么大菜。”
  李怀疏说着,便低头从杂货堆中取出一坛酒来,隔着封泥轻嗅了嗅,差点儿被酒味香了个跟头,又掩唇咳了几声,沈令仪轻轻看她一眼,叫她回屋去,她也不敢逞强,万一真生病了还得劳烦人照顾。
  拎着酒转身回去,一步三回头,李怀疏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比她梦见的所有景象都要美好,如果她们真是平民百姓那便好了,虽然整日为柴米油盐发愁,快乐却也来得很简单,可是许多事情也只能想想。
  想想便好。
  月亮爬上树梢,两人终于拢着灯火围桌用饭,李怀疏握着竹筷没有动,期待着沈令仪的反应,大约是饿极了,沈令仪一连夹了几筷子菜,配着饭吃得有些快,她起先并未品出什么味儿来,吃到半饱时才向李怀疏点点头,满足道:“很好吃。”
  “嗯,米饭不稀不稠也不糊罢?”平时斗嘴都是输的那方,好不容易逮住取笑她的机会,李怀疏自然不会放过。
  沈令仪吃得餍足,将余下一片腊肉夹到她碗里,接着搁下筷子,取了帕子擦拭净嘴,意有所指地将她从上至下盯了个遍,虽然没说什么,但这道侵略性十足的目光秋后算账的意味甚浓。
  “咳……”
  李怀疏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以前魂入七娘躯体,为了瞒住重生的事实,说谎骗过她许多次,负债累累,如果有朝一日她要在床上向自己讨还,只怕几天几夜都偿还不清,皮肉发紧地低咳几声。
  “如果没有你,我还真没银子过年了。”李怀疏紧忙将话锋一转,真被则兰说中了,需被接济的人是她,差点连米都买不起。
  她月俸并不多,这几年间也未养成节约用钱的习惯,像是那日清晨买玉簪花,也是大手大脚地花银子。
  沈令仪执着火箸往手炉中添了几根炭,递给她,道:“那便一直待在我身边,战事过后就随我回长安罢。”
  她睫羽低垂,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浓密阴影,眸光被掩,叫人一时辨不清这句是提议或是命令,是玩笑或是认真。
  李怀疏将手炉握在掌中,隔了一会儿才道:“我去岁才任长史,几年时光又如何青云直上,莫非陛下想让我当您的幸臣么?”
  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册封为她皇后,或是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君臣关系,却永远也给不了她一个名分……可供她们选择的路并不多,甚至思来想去也无万全之策,至少在现在,这仍是横亘在她们之间难以逾越的一道难关。
  谁也没有出声,屋内陷入沉默,直至一阵猛烈急促的拍门声传来,李怀疏依稀听见方庭柯的声音,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向沈令仪,沈令仪喝了口茶水,没好气道:“我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不是……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见她。”
  方庭柯作为万州刺史,要在新君继位大典上行叩拜之礼以示臣服,她定然见过沈令仪,没法像哄骗邓则兰似的哄骗她。
  “无妨,我随你一起罢。”
  却说那头,新柔早上前来捎口信,彼时孟春与宗年都已不在,她有备用钥匙便自行入内了,走至主屋,如往常那般推门进去,乍然瞧见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被吓得以手掩目,火舌似的窜了出去。
  沈令仪被动静吵醒,披衣出门与新柔解释,声称是李怀疏的朋友,新柔嗯嗯啊啊地应着,满脑子却都是前两年方庭柯为李怀疏介绍亲事被一一谢绝,她声名传开,前来说亲的媒人快将门槛踏破,她也无动于衷,仿佛心有所属。
  回去见方庭柯在忙,便忍住不说,直至晚间才将这事禀与她知晓,方庭柯饭都没吃便朝这儿赶了过来。
  房门一开,方庭柯气冲冲地走进来,劈头便将自己偏爱的下属骂得狗血淋头:“李淳啊李淳,你实在是糊涂!我倒要好好瞧瞧是什么姿容不凡卖弄风骚的女子将你迷得神魂颠倒,磨镜自梳,就不怕丑事被人捅破,误了一生清白,断送了仕途么?”
  李怀疏挡在那名女子面前犹犹豫豫,方庭柯看得头疼,心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倒先护上了,她恨铁不成钢地将欲言又止的李怀疏推开,“姿容不凡卖弄风骚”的沈令仪终于露出面目,不咸不淡地抬头看她一眼,她脸色唰的一白,哆嗦道:“陛,陛下……”
  作者有话说:
  赶榜,虽然也没赶成功,这章写得有点粗糙,担待担待。
  第90章 苦劝
  那夜闹剧之后, 李怀疏拿不准方庭柯究竟是什么态度,于是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皇帝微服私访不稀奇,不知会当地官员也不稀奇, 偏要与一个初出茅庐的七品小官同吃同住就很耐人寻味了,更别说新柔声称她们相拥而眠, 分外亲密。
  方庭柯又不是傻子,本来之前就对李怀疏身份有所怀疑, 她为官多年也有见微知著的本事, 顺着线索穿针引线便可窥见几分真相。
  但这件事说到底太过离奇, 远超常人认知,尤其涉及了皇家阴私,她估计恨不得自己眼瞎耳聋,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第90章 苦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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